眼见画言离去,景箫眸色愈沉。
铸剑坊的异样,虽已然在握,可睢绎未必会轻易了了此念头。
既与自己交了手,则是深晓自己暗藏之实力,自是看得紧些。
他的武力稍逊,人力却无可低估。且又是于门派中的风云争斗司空见惯了的,心机城府不是一般深。
若言单凭此些,如何在江湖门派上立足?
靠得住的,弗如臣民。
何况,此人身份之捉摸不定。
四年前的亓飒之乱,他便有足够广的势力趁虚而入,彼时,门中弟子皆是自顾弗暇,回神之际,怎知这本安然无恙的铸剑坊,早已脱离掌控。
那时的掌坊,还是亓飒中人,却只得将剑坊双手奉上,自刎而亡。
入主铸剑坊,若非手有寸铁,如何来的胆子,可动江湖首派产业的一兵一卒。
他的人力,又何尝不是独揽铸剑坊的命脉。
如此,画言虽是放松戒备了,但安插在坊中的眼线倒是察觉到了的。
景箫暗自忖度,睢绎仅知悉其“素袂公子”的名号,其余,应一概不知。
试想,若是他已了然她与亓飒门的渊源,又怎会请她去偏坊一叙,应是惟恐避之不及。
而手中有她的湛卢剑,想亦是受师父所托,更是不值一提。
是以一交手,景箫便敏锐觉察到他的用心了。
杀了她,剑便会听他使唤么,此类念头还真是奇异可笑,也无怪其闯荡江湖多年,仅一方储主亦混不上,兀自枉废了心机。
不过,此类于她,也无何干系了。
但,四年前的那笔账,会清晰地刻在心上,即使是岁月,也妄想抚平半分。
…
荥阳郡。
济水。
《禹贡》有云:“荥波既潴,导荷泽,被孟渚。”
荥泽、济水奔流不息,不舍昼夜。
一青衣男子,伫立于水阴。其面隽容姿,身如玉树挺拔,正是画言。
他蹙眉道:“那些黑衣探子的去路,打听清了么?”小厮俯首道:“未能,寻到之际,已气绝身亡。”
画言紧锁眉头,又道:“只字未提么?”小厮摇首,道:“未有,待去属下察看,就已死去多时了。”
画言疑窦丛生,道:“在何处,领我前去。”
“是。”
荒林深处,野草遍地。
三具男尸暴露在炎光之下,身体多处已然腐蚀。
画言捡起地上的树枝,俯身拨开尸体的嘴唇,黑血顺道溢于一旁,覆盖了之前遗留在嘴边的血渍。
画言心中暗忖,方才小厮便觉察到,有几位黑衣蒙面男子,在济水周边几余里出没,来报之时,正隔着我知晓铸剑坊有异动几个时辰。
可我至济水之际,探子却不知所踪。而后又言探子已中毒身亡。
更令人不解,他们既是来探察储主,为何还对探子下毒,若是得到情报,岂非是得不尝失。
或是,他们已发觉探子一无所获了么。
此地离济水有几十余里,相距甚远,他们是如何知悉的,还有待一探。
小厮望着尸体,犹疑道:“护卫长,属下当时看着是有五人,为何这仅有三人。”
闻言,画言一惊,还有人?
只见林中另一侧,两黑衣男子持剑,尽全力掷向画言。画言一个侧身避过,另一把剑,剑走偏锋,尖刃猝不及防地划过小厮的臂膀,殷血顿时溢染了衣襟。
小厮手扶臂膀,喊道:“护卫长,属下无碍,快全力擒住贼人。”
画言飞身跃向黑衫男子,抽剑相向。正欲除贼,却见两人捂住心口,口吐黑血倒地。
方才之举,看来,似是已经耗尽他们最后一丝气力。
画言停下手中的剑,走近其身,抬手试其鼻息,却是了无。
五人分明是相同之症状,不过时辰倒不同。
其人之主,到底是从何得知,他们并未获得情报,真是匪夷所思。
画言无奈转身道:“回去罢。我已无法子了。”
小厮颔了颔首,唯今之计,只得禀明储主了。
栖水居。
临溪堂。
景箫埋首于账册中,一旁的画言垂首而立,不知何言。
顷之,景箫瞥目,淡道:“你寻些地方,将尸首安葬了罢。”
画言神色讶异,道:“储主,之前,是属下大意,可如今少主此番所作,恐长他人气焰。”
闻言,景箫缓缓而道:“他们实未查到任何线索,且目的尚不明确。
而口中含毒,有种情形,或是自身,或是他人所为。
他人所为,自不必言说,不过也是个人罢了,人命本无贵贱之分。人生就如此凄苦,死若连栖身之处都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