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初缇跟着两人绕了一大圈,一路探进了敌营后山的深林。山林茂密,树木繁杂,适合隐蔽,且溪流充沛,不愁饮水。山上有一条闲置许久依稀可见痕迹的小道,多半是猎户留下的,只需要稍加清理便可使用。
麒麟边走边对玄奇吩咐道:“这山土质较为松软,降雨之时风险俱增。行军时要注意避开地势陡峭之处。沿路注意水流声。若有轰鸣声响,立即撤往高地。听到闷雷声,也是如此。突袭不抢时间,安全第一。”
玄奇:“是。”
“还要提防野兽出没。”栗初缇说罢,瞬间感到毛骨悚然,心下不禁感叹:“深山老林里,危险可真多!”
麒麟:“没错。宿营之处周围多放些捕兽夹,夜间哨兵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提高警惕。不仅防范野兽,还要防范敌军出没。”
玄奇:“明白。”
三人在林子里转了一圈,天便黑了。玄奇掏出火折子生火。栗初缇眼里露出嫌弃之色,在她看来那都不能称之为火堆。
栗初缇:“玄奇,你对火堆有什么误解?”
“没有。”玄奇肯定反驳。
“这也能叫火堆?”栗初缇指着眼前的火提出质疑。
麒麟好笑道:“不然叫什么?”
栗初缇:“充其量叫火苗,还是个小火苗。”
玄奇不以为然道:“都是火。”
“确实,都是火。”麒麟失笑,接过玄奇手里的火折子仔细端详道:“敌营距此不远,火光不宜太大,小心为上。”
栗初缇见他盯着手里的火折子认真研究,忍不住问道:“在看什么?”
麒麟:“我在想,到时候让兵器营把火折子改造成短箭的模样,这样射入粮仓才不会被发现。”
栗初缇呢喃附和:“长箭确实太过招眼,上万石的粮草一旦被发现就功亏一篑。”
麒麟忽而扭头看向对她道:“对了,你手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栗初缇苦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连我自己也不相信。”
麒麟:“说来听听。”
栗初缇看去,麒麟正等着她开口,就连玄奇也饶有兴趣地盯着她。轻叹口气,她娓娓道来……
麒麟听后,若有所思道:“这么说,你坠崖自救,醒来却身在战场?”
“是不是很荒谬。我想我的记忆一定出了问题。”栗初缇苦笑。
麒麟:“确实匪夷所思。也难怪秦章不信,这事说不清楚。”
栗初缇:“也许这中间还经历了什么,只不过我忘记了。”
“也许吧。”麒麟望着栗初缇看向火堆的侧脸。火光摇曳,她的脸忽明忽暗,眼神中透着无尽的迷茫。他忽然觉得她很遥远,仿佛是随着夕阳落幕的最后一抹霞光,难以抓住。见她环抱双臂,沉默地看着微小的火光出神,他心里没来由一慌,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身体本能地靠近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心安。
栗初缇拿起一根树枝拨弄着火堆,闲话道:“麒麟不是你的真名,对吧?”
麒麟一怔:“何以见得?”
栗初缇:“我虽初次接触军营,但也知道军队中将军为大,麒麟公子算个什么职位,一听便知是代号。但将军和士兵们都对你恭敬有加,可见你身份显贵。皇亲国戚?”
麒麟浅笑摇头。
栗初缇:“不是皇亲国戚,那是什么?”
麒麟笑而不语。那笑却并不欢快,夹杂着一丝苦涩,一丝无奈。
栗初缇:“不说算了。”心里忽然升起一丝莫名的失落,继而隐约泛起一股酸意。他不信任她!也是,他们萍水相逢,不信任是人之常情。他不也只知道她来自洛阳吗?一念及此,栗初缇压下心中酸意,不再开口,打了个哈欠,似有些倦意。她朝周围望了望,随即起身走近一棵树,背靠着树干坐下,对麒麟道:“我先睡了。”说完便闭上眼睛。
麒麟望着靠树沉睡的栗初缇,神色有些动容。她的话勾起了他深埋在心底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有些恍惚,喃喃自语道:“麒麟,我都快忘了这不是真名。”
“公子……”玄奇面无表情,看着他的目光却透着隐隐的心疼。
“麒麟公子见人识人,到最后,却无人相识。好,很好。”麒麟苦笑,“红尘一笑破朦胧,人自当我麒麟公。他朝起念寻公去,不知何处觅真踪……”他喃喃自语,目光注视着摇曳的火苗,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玄奇看着他的侧影,只觉说不出得寂寥,心中不禁感慨万千。及至目前,他还不相信这世上会有神仙,也不相信什么命定的缘分,但对造化却是深信不疑。因为造化特别喜爱捉弄人。他从麒麟的身上便看到了造化的痕迹,身不由己,却又不得不拼尽全力。人要有多大的勇气和智慧才能够突破命运的枷锁?这个问题一直以来都萦绕于心,他一个小小的护卫自然没有答案,但他知道这会是他一生的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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