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迟,翌日清早,满朝文武就已经收拾好了行囊,打算拔营回京,只留下一小队的守卫军继续在天山搜寻宏正帝的下落,其余的宗亲们即便不情不愿,也还是无可奈何地备好马踏上回自己封地的路程。
这一日秋雨霏微,水雾氤氲,满山满景都浸泡在湿漉漉地泥泞里,渡上一层浓稠不散的阴霾。
凌安若和费老侯爷算是顺路,打算一道先回了黎州。
张远清安排完众多的事宜,在看见凌安若一身病骨的瘦削,犹豫了半晌,还是走上前道:“王爷。”
“嗯?”凌安若回过头,见张远清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不解,“阁老可是有什么事要交代?”
张远清温声道:“王爷前几天才大病初愈,本该好好养着,不宜劳途奔波,若是在回黎州路上旧疾复发可怎么好,不如先随老臣回京中好好休养一段时日,再做打算如何?”
凌安若这下是真有些不明白了,大安朝的皇室宗亲这么多,怎么张阁老只对周珩关怀备至,在中秋宴上也处处维护?
满朝文武不是都看不上周珩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凌安若不动声色地拒绝道:“多谢阁老好意,可是本王不走不行,如今江南正水深火热,民心惶惶,本王又怎可因一己之躯,躲在京城里苟且偷生?何况本王也是武帝的血亲,其他兄弟都能义无反顾,返回自己的封地,本王又怎么能给先皇丢脸?”
“可先皇只想王爷活着!”张远清见凌安若铁了心要回黎州,也是急了,“王爷,如今虞,琼两州已经沦陷,西越人下一步就是攻打黎,阳二州,您这时候回去,无异于送死!老夫曾受先皇和太傅的遗嘱,务必要保全王爷性命,王爷此去若是出了什么事,那老夫有何颜面去见先皇和太傅啊!”
凌安若愣了,她看着张远清,脑子里却想起了上一世。
难怪当初周少衍下令要围剿周珩的时候,张阁老会不顾形势,当庭驳斥,也在阻拦无果后,直接告老辞官。
原来是有先人所托。
那他中秋宴上的所作所为也都合情合理了。
凌安若兀自沉思着,张远清以为她想通了,再接再厉道:“王爷,跟老夫回京吧,列为王爷里,只有您的封地在江南,咱不和他们争这个气,啊?”
凌安若看着张远清眼中的期待,缓慢而又坚定地摇了摇头,“对不住,阁老,我做不到。黎州我非回去不可。”
张远清心口一窒,气得跳脚,“王爷,您怎么就说不通的呢!”
凌安若:“阁老,本王知道您是真为我着想,可黎州是我的封地,那里有我的百姓,有我的臣属,还有我的侍从,我不能弃他们于不顾。若此去真的遭遇不测,那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再说,江南乱局不总得有人去收拾么?”
张远清眼神复杂地看着凌安若,明白自己是劝不动她了,他心里既欣慰于武帝能得这么一个儿子,又可惜他为何只是一个藩王。
百感交集之下,张远清也不再劝了,长叹一声后让凌安若保重自己,缓步离开了。
细雨绵绵,落在身上就是一片湿凉的寒意。
凌安若听着身后忽然发出的“沙沙”声响,回过头去,就见周珩胳膊上兜着一件大氅,领着黑子走了过来,看他的神情,应该是把张远清说的话都听了去,只是什么表示也没有,默不吭声地把氅衣披在凌安若身上。
“我也不想你回黎州。”周珩系着凌安若脖间的风领,忽然开口说道。
凌安若沉默了下去,她看着周珩微颤的手,也是一阵的难受,随即倾身抵着周珩的额头,沉声道:“我也不想让你去北境。可是怎么办呢,你我二人都不去不行啊。我原本还想着今年总算能和你一起过个年了,如今看来,怕是又要失约了。”
她说着苦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我们是什么命,错过了抱月河的桃花,又要错过今年的除夕了。真是……天公不作美。”
周珩心里一阵难受,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凌安若。当年是他撩乱了人家的心思,却又吝啬的不曾给过一个誓言,后来更是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人扔在黎州,一跑就是三年。如今才重逢没多久又要分隔两地,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他好像,一直以来都没怎么好好陪过凌安若,只顾着一个人在赴死的宿命上独行着。
无知无觉间,他竟亏欠了她这么多。
“没事,”周珩抬眸看着她,压着眼眶的酸麻,缓声道,“没了今年,我们还有明年,后年,还有百八十年,我总能陪着你过的。”
这是周珩第一次给凌安若承诺。
凌安若听着熟悉的话,轻轻笑了一下,她抬手擦拭过周珩的眼角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可都记着了。北境风沙大,天也冷得快,你要多穿点,别着了风寒,我爹身边的将军我也不认识几个,不用担心会不会露馅,上了战场,一定要小心北狄人的火/枪,不要一股脑的往前冲。”
她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