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点时已经觉得不妙:“观主呢?”
亲卫:“观主居住的主屋被烧成废墟,兄弟们在梁木下发现一具烧焦的女子尸体,看年岁与身上服饰,与观主相仿。”
崔绍:“……”
这他娘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非得凑今晚吗!
被接踵而来的变故打懵了的崔绍并不知道,紫阳观外,两道身影站在高处,正注视着火光初歇的紫阳观。
不说话的哑巴小侍女抱着雪白狸奴,学着何菁菁的样子,生疏而略有些僵硬地撸着猫儿。在她身后,沈沐风两手撑着膝盖,刚爬过百八十级山路的肺脏还没喘匀气,蹦一句话歇半晌:“就这么……让他们把主子带走?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办?”
小侍女抱着猫,不方便拿手比划,只凉飕飕睨了沈沐风一眼——嫌弃他咸吃萝卜淡操心。
沈沐风一介文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被人鄙视了也只能忍着:“旁人也就罢了,那紫阳观主却是恒王眼线,与宫中素有往来。若是被她借金蟾脱壳遁走,再想斩草除根就难了。”
这一回,小侍女连眼风都懒得抛,反而是怀里的狸奴抬起脑袋,娇怯怯地“咪呜”了一声。
***
何菁菁并非一无所知地被人掳走,她在半梦半醒间闻到奇异的幽香,本可第一时间屏住呼吸,但她没这么做,反而放任自己沉入黑暗。
于是,那些白日里被理智和清醒强压下去的画面翻涌而上,将她不由分说地淹没。
她变成了一个小姑娘,穿着破破烂烂的小袍子,怯生生跟在一个男人身后,走进清幽雅致的庭院。
院里开了池塘,架着水榭,一个穿着月白长衫的男人坐在亭中。他虽只露出背影,却是小姑娘此生未见的风仪优雅,好似一抹月光照拂过人间。
泠泠的琴曲声中,带她进来的男人驻足回头:“那便是我家郎君。”
“小娘子,郎君救了你,你也该换身齐整衣裳,向郎君致谢才是。这身打扮……未免太失礼了。”
被迫附在小姑娘身上的何菁菁抬起头,不出所料地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霍璇。
她于是猜到,这是原主刚进恒王府时的记忆。那时她刚失了父母,孤苦伶仃、一无所有,本以为会流落山林与野兽为伍,却不想被经过此地的恒王一眼看中,带回了恒王府。
何菁菁,或者说她依附其上的原主,自小颠沛流离,原不是轻易信人的性子。但何元微的出现时机太巧,恰好在她刚失去唯一的至亲,被突如其来的悲痛击溃了心防。而他又确实风采卓荦,远望如明月皎皎、不染纤尘,就这么摧枯拉朽般照进了少女荒芜的心田。
随后的数年于原主而言是难得的岁月静好,她不用在山林中东躲西藏,有蜀锦和湖丝做的衣衫穿,有干净整洁的房子住,有新鲜的点心和羹饭吃到饱,闲来无事,还能和同龄的女伴在雅致的庭院里游戏作乐。
非要说美中不足,便是荀夫人每每用琢玉般的眼神挑剔打量着她,按照世家淑女的标准,像修建花枝一样,将她身上那些野性的、与生俱来的特质一一剪除,最后移栽进金雕玉砌的花盆里。
却从不问一句,这是不是她想要的,愿意接受的。
荀夫人的管束让她不悦,但也并非无法容忍,因为何元微是温和而宽容的。哪怕她做出了被人视为离经叛道的举动——在北苑门口跪了一日一夜,恳求贺敬允许自己像其他童子一样入学听讲,贵为亲王的何元微也没有只言片语的则被,反而允了她的非分要求。
因着他的宠爱纵容,也因着她心底那丝自见面起就挥之不去的敬仰恋慕,原主格外喜欢往主院跑,有时是让何元微品鉴她新写的字,有时则是捧着山野间捡到的野花彩石,用来装点正屋窗台。
也许是将她的喜爱和依恋看在眼里,也可能是那时的原主已经显露出天生殊色,在这个男人掌权的时代,容貌姣好的佳人总是更容易博得上位者的宽容与怜惜。
总之,何元微并没有怪罪她的大胆与逾越,反而在她第一次窥伺主院时拦下欲发难的暗卫,然后招手示意她近前,掏出丝绢替她擦净沾了泥土的掌心,又将一碟新制的玉露团推到她面前。
多年后回想起来,这是原主一生不幸的开端,可惜那时的她太过年幼,不明白命运的馈赠早已标好价格,更不懂得皎皎明月背了人的暗影里,其实是见不得光的污浊与沟壑。
何菁菁在半梦半醒间不安地挣动了下,她知道自己即将清醒过来,也感知到额头袭来的温凉湿润,那似乎是有人用打湿的手巾替她擦拭面颊。
随着迷香效力的消退,神智也逐渐回笼,何菁菁甚至能判断出这人身份——追随她多年的心腹知道她的忌讳,绝不会在她睡着后靠近;不知内情又有身份接近公主之尊的,却是恪守礼数,做不出这等轻薄冒犯的行径。
满打满算,会这么做的只有一人。
何菁菁气息没有丝毫变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