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车樾大军来势汹汹,五千兵马不算是小数目,整个梅山县的人口也不过两千,五千打两千,多少有些“杀鸡焉用牛刀”的味道。更何况他们图什么呢?图财?梅山县穷的很,年年冬天都要靠朝廷拨款拨粮财挨得过。想打通梅山县,从梅山县进攻大兴?可这里地广人稀,梅山县与中原隔了可不止十万八千里,哪怕到临县,都要走上个三五天,中间更是有座高山做天然屏障。车樾人打通梅山县然后翻山越岭进攻大兴?舍近求远。
所以,这次进攻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越想心中越忐忑,回想起爷爷上阵前那破釜沉舟的样子和盛明夷说让她好好回忆时的表情,她的心就一阵突突。她知道,盛明夷至今还未离开,就是在查这件事,她也知道,盛明夷怀疑车樾人的突然进攻和她们池家有关。只不过因为池家全家捐躯,以至于他还没往不好的地方想罢了,多少给了她一点喘息的时间。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查清楚,池家和车樾人之间没有关联,给爷爷一个清白。
然而她在家中也不过是个小透明,她能知道什么呢?
想到这,她也坐不住了,起身在书房里踱着步子,一边细细回忆出事之前爷爷的一举一动。
突然她想起来,半年前那几个陌生人借住离开后,爷爷曾经出去过两天,回来后就和父亲及几位叔叔们在书房议事到天亮。
说来也是巧,那日她不知因为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哭了一通,夜里眼睛疼得睡不着,起来喝水,见母亲房里还亮着灯,才知道父亲和爷爷议事还没回。
梅山县不是什么重要的城镇,除了冬季时有雪灾发生之外,平日里没什么要紧事,是以爷爷和父亲的反常,导致她和母亲都十分紧张,她更是破天荒地在母亲房里躺了一晚,直到天快亮时父亲回来,她才被赶回了自己房间。
那夜爷爷和父亲商议的事,会和这次车樾人的进攻有关吗?
空空——
嗯?
池旖旖突然停下脚步,然后折返,再踩上去。
空空——
脚下这块地的声音明显和别处不一样,像是空了一块。她赶紧蹲下身,在地上又反复敲了敲,确实是空心的。
掀开地上铺的地毯仔细查看,这才看到地砖边上有条极细的细缝,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但也因为这道细缝太密了,池旖旖怎么都撬不开这块地砖,最后还是拔了头上的簪子,一点一点探进去,才把这地砖给撬开。
打开暗格一看,里面是一卷羊皮卷和一个木匣,展开羊皮卷一看,原来是张舆图,只是这地点,池旖旖辨认了半天也没看出是哪。但既然她爷爷会谨慎地将这张舆图藏在这么隐秘的地方,可见其重要性。
再打开木匣,池旖旖瞬间到抽一口凉气,万万没想到,里面竟是满满一匣子的金锭!
她爷爷怎么可能会有一匣子的金锭?!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半年前来借宿的那几位外乡人。那日因她是未出阁的女眷,并没和那几人打过照面,只远远瞧了一回,连长相都没看清,只记得那几人身形高大挺拔,穿着看着朴素但极整洁干净,像新的一样,举手投足也十分贵气,和她们这种小地方的人很是不同。
池旖旖从小夹在哥哥姐姐中间,早就练就了一番看眼色的好本事,后来又和厨子学了口技,就更喜欢观察别人了。她还记得那时她看了那几人几眼之后,就和自己的小丫头说,这几人,非富即贵。
现在想起来,恐怕还真让她说准了。
可这样的人,来他们这一个偏僻小县城又是为何呢?
难道……
她重新掏出那张羊皮舆图,对着阳光摊开仔细查看。
难道是为了这张舆图?
扭头又看到那匣金子,池旖旖心中忐忑至极,不知这两样东西,到底要不要交给盛明夷,会不会毁了她爷爷的清誉?到时那些赏赐恩宠全部化为乌有,搞不好她还得下大狱。
想到这,池旖旖狠狠打了一个哆嗦,她攥了攥拳头,却惊觉自己掌心泛起的薄汗。
可盛明夷一直盯着她,若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日后盛明夷查出些什么来,还能有自己好果子吃?
忐忑间,池旖旖将木匣和羊皮卷都藏在了书桌下,然后重新关好书房的门走了出去。
门外暖阳灼灼,可池旖旖却觉得自己身上冷得很。
不自觉间,她便来到了堂屋,如今这里还是灵堂的布置,池家数十块牌位端端正正地摆放在供桌之上,肃穆地“望”着她。
不知为何,池旖旖突然心中生出几分正气来。她紧紧攥着手,望着最顶端的池正清的牌位,暗暗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