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废弃茶铺内,盛明夷坐在桌边,坐姿虽看似随意,却掩不住的杀伐气。
石料铺林老板被押送至此时,便见棚内之人身着暗红色锦服,玄色腕带牢牢攀在小臂上,勾勒出一道劲逸线条,脚蹬一双皮靴,上有暗纹,看不真切。
再一瞥,又见那茶桌边立着一柄黑色重剑,死气森森,吓得林老板不敢再看,忙低下头去,跪拜道:“见过盛将军。”
盛明夷侧过身子,翘着二郎腿斜睨了他一眼,冷哼道:“林老板真是叫人好找啊,若不是我的人过惯了山野间的行伍日子,恐怕还真就找不着你了。林老板这一通东躲西藏的,是为了什么啊?”
林老板额头上冷汗直冒,哆哆嗦嗦道:“不敢瞒将军,小人好赌,几月前在赌坊欠了一大笔赌资,故而……”说完生怕盛明夷不信,忙又补充:“将军不知赌场那些放贷的,手段吓人得很!我若是不逃,缺手断脚都是小事,小命恐怕不保!”
说完,他小心抬眼看了眼盛明夷的眼色,却刚好和盛明夷的眼神撞到一处,霎那间,他只觉得盛将军的眼神像两片泛着寒光的锐利的刀子,似要将他从中剖开一般。
“林老板。”盛明夷曲着细长食指轻轻敲击桌面,“你可知放贷的那伙人的手段,可都是我这玩剩下的。”
“不,不敢欺瞒将军!”林老板连连叩首。
“林老板可有妻儿?”
“妻儿嫌我好赌,回娘家了。”
“娘家在哪?”
“在,在坪县……”
坪县,在梅山县的东北方,十分遥远。
盛明夷又问:“林老板半年前为何连夜离开梅山县?”
林老板拽着袖口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答道:“因我赌钱,内人气急了便带着儿子回了娘家,我追人去了……”
“追人怎么追到赌坊去了?谁给你的赌资?”
“哪有什么赌资,不过是店面盘剩下的钱罢了。”说罢,林老板抬头,言辞恳切,“将军,赌瘾难戒啊!若非如此,我如今怎会落到这般田地啊!”说着,竟是哭了起来。
荆玉见他哭得忘我,上前就想喝止,却被盛明夷拦下。
“林老板,你可知,梅山县遭了难,被车樾人攻打,死伤惨重?”
听到池县丞,林老板猛地一怔。
“什么?”他瞪大眼睛,似是不敢相信。
盛明夷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猜想他一直躲在深山老林,恐怕对梅山县的遭遇并不知情。
“前些日子,车樾人突然攻打梅山县,池县丞拼死抗敌,全家战死沙场。不止池家,梅山县死伤过半,如今已残破不堪,不信的话,一会你可以自己进城看看。”
“池,池县丞死了?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林老板双目失神地念叨着。
然而盛明夷并没想过就此放过他:“车樾人的进攻事有蹊跷,若林老板知道些什么,不妨告知一二,也算告慰池县丞在天之灵了。”
“我……”林老板动了动嘴,似要说些什么,然后猛然回神,将那些话咽了回去。“我就是一小商贩,我能知道什么,盛将军太看得起我了……”
盛明夷没接话,而是盯着林老板看了一会,直看得林老板背脊发凉这才作罢。
“那只能说,林老板运气实在是好得很了,若是没有连夜逃出梅山县,不知此时林老板,是否能有具全尸呢?”
“将,将军说的是,说的是……”林老板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盛明夷扫了他一眼,冷笑一声,起身牵马走了。
待走出一段距离,他侧身嘱咐荆玉:“一会将他带进城里,让他好好看看如今的梅山县,再派人日夜不停审他,如若他所说与今日有一个错漏之处,只管用刑。”
“是。”荆玉答应着,转身押人去了。
盛明夷一路策马进城,没一会就回到了池府,刚进大门就看见小鹌鹑池旖旖在花坛后探头探脑的像是在等自己,心下觉得好笑,便假装没看见她,径直往后院去。
果不其然,就听到身后一阵小跑。
“将军留步!”
盛明夷停下脚步,将重剑往身后藏了藏,转身问她:“何事?”
池旖旖小喘着气,微微涨红着脸:“有事想问问将军……”
盛明夷抬了抬眼皮:“问。”
池旖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手指搓着裙摆:“想问将军,是否也对车樾人进攻一事有所怀疑?”
“也?”盛明夷挑了挑眉,“怎么,池姑娘也觉得此事有蹊跷?”
“我……”池旖旖顿了顿,像是下了多大的狠心一般,“我说不好,但我曾听我爷爷和父亲说过,梅山县周遭地势恶劣,与中原也无通路,又穷又困,若外族想要进犯我大兴,万不会挑梅山县做突破口。”
盛明夷听罢,紧紧盯着池旖旖看了几眼:“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此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