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卖点墨轩不是小事,利害关系你总是要弄清楚的。”
冯引阑弱弱地眨了眨眼,不敢再造次,小声道:“我没有问题了呀。”
她的脸上还带着一种懵懵懂懂的委屈和不解。
不通商事不晓俗物,这让冯引阑于商业讨论上有种纯然的稚拙,以及下意识的抗拒。
宋云书哽了一下,低叹道:“我总要跟你说清楚,不能占了你的便宜。点墨轩的价钱我会按照市面上高三成给你,不是友情价,是因为要算上你的原著。”
“此后你受我雇佣写书,雇佣价也会按市面上高三成给你。”
前半段听没听进去不知道,后半段是让冯引阑聚精会神起来了,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宋云书,她有些不可思议地勾了勾肩上的发尾。
“我的书真能值这么多?”
宋云书斩钉截铁道:“能,不但值,你还能成为名留青史的大家。”
这是她从《踏谣娘新撰》管中窥豹感受到的。
《踏谣娘》原文中讲的是有个姓沈的郎中家暴妻子,妻子向街坊邻居哭诉,那家暴男追过来责骂。
而在冯引阑的新编中,这位妻子化作厉鬼复仇,不止文笔好,主旨也颇有女性意识觉醒的风采。
在宋云书看来,这篇文的高度远超才子佳人恩怨缠绵。
冯引阑似也被引入了她所描绘的蓝图,喃喃道:“当真?”
宋云书答:“当真。”
现代的营销手段能使世人将无数平庸者奉为圭臬,遑论冯引阑之作言之有物。
她有这个信心。
与冯引阑说清楚点墨轩的发展方向与契书细节,宋云书才举杯敬向淮山,笑着吐露邀请本意:“故而请淮大人前来,是为做个中人。”
“可他——”冯引阑顾盼之间,略显为难,“他是官府……中人。”
其实“走狗”两字已到嘴边,只是不好将场面弄得太难堪,才借着饮茶的空隙咽回去。
宋云书与淮山二人都能轻易听懂她的意思,但淮山不欲多说,只好由宋云书出面,握住她的手温温柔柔地笑看两人,替他解释。
“我与淮山是庐江相识的老友,他的人品你且放心,决不会颠倒黑白、为强权所用。”
冯引阑显然是耿耿于怀:“可今日之事……”
但到底淮山已经向她道过歉了,她话到一半,还是没有说下去,只是面上表情仍旧半信半疑,口下留情且是因看在宋云书的面子上。
“为人做事,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不是?”宋云书与淮山目光相接,从那沉沉的眸色中窥见几分难以释然的郁气,微笑道,“总归他刚才未曾偏帮,还替咱们说话了不是?”
她循循善诱下来,冯引阑倒也听进去几分。
这么一想,他虽身在局中却全程沉默,只是在孙东家咄咄逼人之时出言相佐,问其人证物证,还给她们的辩驳留了机会和气口。
……好像他当真没做什么恶事。
冯引阑小心瞥他两眼,略显心虚地垂下了眸子,只嘴硬道:“我听云书的。”
于是便令店中伙计送上书帛笔墨,宋云书落笔写就契书,罗列清楚最基本的条例,再交给冯引阑与淮山两人细看,等来提问再磋商修改,便草拟出第一版双向满意的契书。
宋云书笑颜如花:“既无差错,来日我就将契书送到点墨轩,咱们再同去衙门交接。”
大雍官府对商业的管束严格,大到郡县间往来贸易都需府衙户部,小到商铺间的买卖与行当的改易,都是要由官府特批的,而如盐铁、书铺这种特殊行业更是麻烦。
就是那契书的材质、行文的规范都要按照要求,才能在法律上生效。
冯引阑倒也没其他问题,捏着草拟的契书,面露挣扎、欲言又止地试探:“这个掌柜我能不能不——”
“不能。”宋云书微笑驳回。
冯引阑心情不太美妙的皱起了柳眉。
宋云书好声好气地劝:“换个人来管,点墨轩大抵就不成样子了,你也不想你父亲的心血被改得面目全非吧?它地处会稽,老样子才是口碑呢。”
实际上是,她目前没有好用的管理人才了。
她心中唏嘘:这又未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捉襟见肘呢?
“可我不会啊……”冯引阑虽意动,但现实很残酷。
宋云书想了想,忽而对她露出纯良一笑:“不会,咱们就学嘛。”
冯引阑莫名其妙地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