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们就哈哈大笑。两个小孩子的心里面却渐渐地笃定不疑了。
两小无猜,一直到小学二年级,珊珊突然搬走。整个童年就好像在那里戛然而止了。
“长成一介书生的样子了。”
“你是说书呆子吧。”我自嘲。
珊珊白皙的脸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她的脸庞和身材都隐隐约约有罗姨的影子了。
“都快有十年了。竟然再也没见到。你好不?” 我本还想说句赞美她的话,话到嘴边终于没能说出口,又给咽了回去。
“我一直跟我爸生活在一起,偶尔才来看看我妈。来的时候也故意躲着人,所以一直见不到。”
“消息还是听到了一些。你没读高中?”
“哦,初中毕业就去读了艺校。我姥爷的主意。你好么?”
“我跟别人没两样,就从初中到高中一直往下读呗,然后考大学。又累又烦,人都麻木了,也不知道成天这么个学法,到底为个啥。”
“别这么说,今天学到的任何知识,在日后的某一天总会派上用场。”她朝我笑笑,“我爸说的。”
然后,我们就安静下来。她垂着眼眸,我暗暗打量她,柳枝在她的身后轻轻地摇曳。
“这棵树,还记得不?”我打破沉默。
“那当然啦。可惜树林已经没有了。”珊珊抬起手抚摸树干,“这棵垂柳最大最美了,印象也最深。枝条长长的,总被你折下来,给咱俩做花冠。”
“我回忆可没这么美好。”我笑笑,“记不记得我举你爬上树抓天牛?蹭了你一裙子树油,吓得你哇哇哭。结果我被我妈胖揍了一顿。”
她一笑,“那裙子是我姥爷的朋友从国外寄来的。家里人都挺喜欢的。”她仰起头,望着透过枝叶的阳光,长发象柳枝一样泻在脑后。她的脸上泛着温润的光,显出头颈优美的轮廓。
我呆呆地看着,一动不动。
“怎么了你?”
“噢,没事。想起来好多小时候的事。”
童年,是个巨大的宝藏。一件件充满稚趣的往事象珍宝一样藏在心里。忽而今夏,在这个曾被年幼的我时常想念的女孩面前,它们又得以被我一个个地拿在手上,仔细地赏玩。每一件都那么熟悉,都闪闪发亮,连那个时候被我藏进角落里的委屈都给照见了。
我们讲起儿时的事,好像急着要用对它们的清晰记忆,来证明对童年的那份友谊的珍惜和固守似的。珊珊的心里面,也有一个童年的宝藏。
“然后,你就忽然一下子不见了。”
“那时候,我很伤心,整天哭。有几次哭着醒过来,我爸正抱我在怀里。他只当我是因为见不到妈妈了。其实,他只对了一半。”珊珊垂下头。
“我每次来见我妈,都尽量躲着人。我心里想着,也许会遇见你,又怕又期盼。其实我远远地见到过你几次的。有一次,我就在这棵树后,只是没勇气打招呼。”
我们就又不说话了。
那天,我们在树下坐了很久。直坐到日暮黄昏,穿过柳枝的阳光不再刺眼,把她的裙子﹑我的背心染成橘红色。
“我要走了。”珊珊站起身。
“那……咱以后常联系……”我跟着站起来。
“我马上要出国了。”珊珊说,“今天说了这么多,因为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说。”
我一愣。
“起先是我姥爷的主意,有些年了。这两年我一直在学习舞蹈。音乐和文学也都接触了一些,我爸教我。他给我开了书单,我一本一本地读下去。越读,越发现自己的贫乏。世界真的太大了,好想去远方看看。”珊珊柔和的声音里透着自信和渴望,“你读过三毛的书么?我也想像她那样,浪迹天涯,去寻找我梦中的橄榄树。”
我沉默着。
“澳大利亚,姥爷有朋友在那里。继续学舞蹈和艺术。”
“那,以后真是很难再见到了。”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不是见到了?之后天大地大,咱们各自珍重。一定还会再见,没准是下一个十年来的时候。就像我从来没敢想过,在出国之前,还会有这么美好的一个下午。”
我变得十分木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好好的,少年郎。”珊珊背着手,笑笑地看着我,一步步地向后退。风吹过来,她抬手按住飞扬起的长发,冲我一笑,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
我仔细地看着她的脸,努力地朝她微笑。
“我走了哦,少年郎。”三个字,她说得一字一顿。然后,她转了身,又三步两回头地挥了几次手,便逐渐远去了,隐进红彤彤的霞光里。
我默默地拎起铺在树根上的校服,回了家。
到家后,我翻出小时候的影集。幼儿园的黑白毕业照下面,还插着我小时候做的卡片。卡片和照片一般大小,上面挖了个方孔。我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