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正是伐蜀大军回朝的日子。
帝都街头,人头攒动,城里的百姓们三五成群地拥到街市上,热闹极了。
早在两百年前,李太白便吟唱着:“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可大宋的将士们却在那悬崖峭壁重镇险隘的阻隔下,攻入蜀国都城成都。仅仅六十六天,川蜀大地便被纳入大宋版图,倾国财富尽收入大宋国库。
只是,谁也没想到,攻克蜀地后,宋军贪恋蜀中繁华,烧杀劫掠,终于招致兵变。
六十六天攻蜀,却花了整整两年平息叛乱。昔日的天府之国,历经两年的战火,已化作一片焦土,蜀人与大宋更是结下了不解之仇。
铸下如此大错,此番回朝,等待他们的,却不知是何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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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伐蜀大军回朝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开封的大街小巷,就连深居内院的云朔都已听闻。
宋军回朝了,李继隆也回来了吧……
“浮姐姐,我午后想出去走走。”云朔说。
李浮若笑着应了,“让洛雨陪着你吧。”
“不用不用,我自个儿能行。”
云朔拒绝了李浮若的好意,独自出了府。
云朔坐在马车内,双手支着下巴,听着马车外的喧嚣声,默默发着呆。
她回想着与李继隆蜀中分别时,李继隆所说的话——他说,娘亲留给自己的那块血玉原本有一对……
云朔没料到李继隆竟然会知道有关于那块玉的事情,那是不是只要她和李继隆打听清楚血玉的来历背景,她就可以找到娘亲了?
云朔胸中涌起几分激动,她恨不得立刻出现在李继隆面前,可思绪几转,又想到了李家,还有李处耘之死……
李继隆在蜀中平叛两年,他又是否知道他爹爹故去的消息?此番归家,他又该如何面对眼前的一切……
思绪纷乱缠绕,云朔揉了揉眉头,她不愿再想这些,索性挑帘望向窗外。
窗外,店铺林立,人流如织。
透过来来往往的行人,云朔不期然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妇人,她正好从一家店铺里走出,慌乱地整理着被风吹起的帷帽。隔着那半隐半现的面纱,云朔瞧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婵,婵姨?
怎么会……
婵姨分明已经死了……
眼瞧着妇人就要离去,云朔来不及多想,她惊叫了一声,“婵姨,别走!”也不顾马车正在行驶,她闷头冲了出去,猛然跳下了车,踉跄地跌倒在地。
她抬起头,不远处,那妇人正踩着杌凳登上自家马车。
婵姨,别走……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朝那妇人奔去。
前方的马车缓缓驶动,就在云朔以为快要接近时,眼睁睁看着它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嘶——!”
烈马的前蹄高高扬起,仿佛直立了一般,云朔踉跄地跌在马下。
马上之人奋力勒紧缰绳,马蹄倾斜,落在云朔身侧,震起尘埃满天。
惊魂甫定,围观的百姓爆出一浪高过一浪的喝彩,有庆幸女孩命大的,有惊叹少年驭马术之强的,也有跟着人群起哄凑热闹的。而在喧闹的中心,马上的少年剑眉紧蹙,马下的女孩目光呆滞。
少年望向女孩,这一看,面上闪过一丝惊讶,他跃马而下,蹲下身,盯着呆坐在地的云朔,“吓到了?”
云朔抬头,看向少年,空洞洞的眼,豁然撞上了一张熟悉的面庞。
李继隆……
云朔茫然地四处张望,她在找那辆马车,找那位坐在马车里的妇人,可是没有马车,没有妇人,什么也没有……
是幻觉吗?是梦吗?
云朔呆呆地坐着,苍白的脸上一片茫然……
不对,婵姨已经死了……
婵姨早就死了,就在自己眼前死去了……
哪里有什么婵姨,哪里有什么马车,婵姨早就死了……
人群里有人在窃窃私语。李继隆上前一步,却不料云朔触不及防地哇哇大哭了起来。
她一把抱住李继隆的腿,哭得稀里哗啦。
这个时候,车夫终于挤开看热闹的人群,冲到云朔身边,“云丫头,你还好么?”
李继隆瞅着这个挂在他腿上的家伙,最终,他掏出一些碎银递给车夫,说:“劳烦你在附近喝会儿茶,把她交给我吧。”
说罢,他豁然站起,将云朔抛上马,自己跨马而上,“驾!”
骏马扬蹄,一路直奔向开封城外。
而后,李继隆将云朔抱下马,又拍了拍马儿,让它去附近散步,自己则走到一旁的草地上,仰面躺下。
云朔坐在地上,垂着头,将身子蜷成一团。
微风细草,潺潺流水,带着些冷意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