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军费的事和都尉大吵一架,转眼都尉就出了事,又刚巧被曲尉夫人撞见,这里头的水怕是深得很,您何必要蹚这趟浑水呢。”
县令当即醒悟过来。
“这点道理还用得着你告诉本官,本官为政清廉,何曾是非不分过?”
张师爷试探道:“那是否还要对裴文弱动刑?”
县令义正言辞道:“怎么,你是在质疑我大晋律法会轻易上刑折磨无辜百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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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文弱在等。
她在等着官府对她用刑,逼她说出所谓的“实话”。
结果令她意外,她没等到预想中的鞭子,反而被衙役恭恭敬敬地请了出去。
这让裴文弱颇为诧异,她虽富,但到底还是一介白衣,仅从身份上来说,天然比这些在官府当差的低了不止一头,如此被人客气对待,反而让她产生一种事物超出掌控的危机感。
此事必有蹊跷。
不过,当她完好无损站在自家马车前,看向自己那病弱俊美的夫君时,这股情绪已经被她稳稳藏了起来,极其自然地戴上那张担忧丈夫的面具。
车厢内被她添置太多东西,只有一个人的时候还算宽敞,两个人难免有些拥挤。
裴文弱托腮看向对方,秀眉微蹙,目露忧心:“夫君身体这么弱,怎么亲自过来了?”
谢容与抬手掩唇,忍不住咳了两声。
“夫人无故进了县衙,为夫怎么能安心呆在家中。”他拢紧身上的狐裘,道:“若是夫人真出了事,我也好去击鼓鸣冤。”
裴文弱忽然叹了口气。
“夫君觉得当今县令为官如何?”
谢容与沉思片刻,方才道:“当今县令为官谨慎,见不得冤假错案,平民百姓中若有人报官,必须先忍过五十道清白棍,再听其诉状。五十大板下去不死也要去半条命,久而久之自然无人报官,也不再有什么冤假错案。”
话落,谢容与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这种视百姓生身性命与不顾的渣滓,非但没倒台,如今还能高枕无忧地坐在官位上,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裴文弱单手扶额,看起来很是头疼:“夫君恐怕还不知道吧?扬州都尉的尸体居然在我名下的锦绣坊内被人发现,这可是朝廷正四品官员,本以为今日进县衙不死也要脱层皮,结果县令居然让人放我回家。”
“平日里连一件人事都不做,今日为何会如此轻易的放过我?”
谢容与循声看向他的妻子,只见裴文弱神色郁郁,虽无一丝慌乱,整个人却如同陷入千愁万绪之中,流露出浓浓的郁闷。
谢容与有些不忍。
他看着暖炉中袅袅升起,又转眼消散的烟雾,伸手在旁边烤了片刻,那双冷白的手却不见半点回温。
谢容与垂下眸,道:“这件事牵涉众多,县令目光短浅,看不到如此长远,保下夫人的应当另有其人。若不打算将你变成真凶丢出去交差,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有人图你有,而他没有的东西。”
裴文弱忽然抓住他的手。
他的手很冷,她的手很烫。
“夫君,你的手怎么还是这么冷,莫不是没按时服药?”
女人掌心的温度让他下意识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对方攥得很紧,裴文弱就这么用手心贴着他的手背,肆无忌惮地为他取暖。
他们虽然成婚三月有余,却未曾有过夫妻之实,大多时候都是止乎礼。
当然,只有谢容与是这么想的。
裴文弱的语气突然轻快了起来。
“哎,想来我不过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商人,除了有你这么个才貌超群的夫君之外,还有什么是值得旁人惦记的呢?”
谢容与忽然有些沉默。
他看着装傻也装得如此敷衍的夫人,没再执着地抽回手,任由对方搭上他的脉搏,亲密的仿佛是一对真正的夫妻。
裴文弱顺势给他把了个脉。
脉象正常,还是那副活不过五年的虚弱样子。
可是这人是不是太聪明了些?
谢容与叹了口气,只当自己看不出她的想法。
“夫人,有一样东西你还是有的。”
他缓缓吐出一个字。
“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