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你这么说,在南洋边境作乱的妖人就是这伙人,才逼得你父亲用命魂献祭,步下大阵?”
晴云万里,烟光草色,院中的野菊淡姿浓意,将一页秋风挥毫而就。
九叔本就不以身外之物为意,屋内的陈设也十分简单,只一桌一榻,一供龛一法坛,饶是榻上也是被衾洁净。桌上字联散布,字字不羁,法坛略显凌乱,从暖炉中腾升而出的白烟却衬的供龛烟雾袅袅,似有人间烟火气。
“这些南洋妖人,作风阴险又狠绝,我曾为了拖延时间,与那术师在南洋有过一战。只恨我一时疏忽,没能废了他的命蛊,竟留下后患,让他继续出来害人。”
一枚莹白如润玉的棋子从指尖落定,掷在棋盘上振振有声。
九叔挽起袖口,拈着棋子停在半空似是有作思索,半晌,将两指间的黑棋投入一片雪色阵法之中,微笑道:“破!”
白棋黑子,范八见输局已定,眼瞧着心思也不在棋盘之上,拂了拂袖,眉目间满是忧愁:“这家伙叫拜光,向来多疑谨慎,此刻出手一定不简单。不过黑蛾蛊被我解后,应该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不会出手,我不能再回鹿门村,否则会牵连到那些无辜的村民。”
秋生与文才正大快朵颐着刚刚被救之人送来的烧鸡,闻得此话,文才更是一口鸡翅也在喉咙中差点噎住,油乎乎的手直指范八,后怕道:“那这里你也没法待了,不然他们对我们下蛊怎么办?”
“笨蛋,蛊都下完了,他已经知道这儿了,你想逃也逃不掉。”秋生撕下一节鸡颈,舔了舔嘴角,依旧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可还未等咬下流油的嫩肉,一根红绳便径直飞到他的眼前,缠绕至鸡颈的骨节之处。紧接着力道一收,那只肥硕的包裹着油纸的鸡颈,便易主至范八的手中。
“喂……你干什么!”秋生起身,正欲发作,却见范八捏着油花花的鸡颈,拧紧了眉头似是有所觉察。
九叔也觉不对,俯上前去,却见本应是森白的鸡骨上,不但有油浸火烹之迹,还有一股墨黑从本应是颈动脉之处顺着皮质骨蔓延开来,呈墨浸之样。
“这是尸毒!”九叔心下大骇,连忙抓起案上的一把糯米丢进瓷碗之中,又提笔画符,将符燃尽的飞灰尽数落在碗中后,兑入一股艾草上收集下来的露珠,将其混成一碗茶,递给两个徒弟,恨铁不成钢道:“我教过你们很多次,外面来的东西都要看准了再吃,这鸡是被僵尸咬死的,活人怎么可以吃呢。”
在灌下浆茶的顷刻间,秋生与文才便伏在夜壶上,翻身作呕起来。
但呕吐物并非是常人印象之中不曾消化的鸡肉,而是一汪油乎乎黑漆漆的腐烂之物,那东西一遇空气,便迅速蒸腾,化作一股刺鼻的黑气,转瞬消逝在夜壶之中。
尸毒已解,那只散发着阴腐之气的烧鸡自然也不能留,九叔燃起一枚焚尸符,将其在空旷之处化成飞灰。
秋生匍匐在榻边,吐出一口浊气,心有戚戚地抚了抚胸口,似有怨怼道:“他恩将仇报!我们救了他,他还拿僵尸咬死的鸡给我们吃!”
“是啊,我们差点就……英年早逝。”文才皱着脸,想必相当长一段时间,这兄弟两个都会对烧鸡产生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倒也奇怪,最近也没听说有僵尸出没啊。”九叔心中疑云丛生,拿起法坛上的罗盘,那指针最是灵敏,向来闻阴气而动,此刻也不见丝毫动荡。
“不奇怪,你们可知道刚刚中蛊的人家住哪里,是做什么的?”范八从棋盒中拈出一枚棋子攥在手心处把玩,蹙眉提及道。
“他叫吴老大,是在来来镇做烧鸡到这来卖的。”秋生在塌上翻了一个身,正色道:“他还有个妹妹叫吴月香,十六岁。”
“喂喂喂,你虽然是我师兄,但月香是我的你可不能和我抢。”文才一指秋生,不客气地打起了哈哈,不能秋生回击,便紧接着道:“她让我免费吃鸡,可没说让你吃。”
“来来镇?难道已经有僵尸祸害家禽了……”九叔知此事不简单,翻身披衣,对这两个徒弟下令道:“你们和我一起去来来镇走一趟,那僵尸怕已经成了气候,不能让他再害人。”
秋生与文才也知此事不简单,不敢耽搁,迅速将自行车取了来,拎起行囊便要上路。
“不可。”
范八摇了摇头,纤长的眼尾压低,弯成一弧半弦月,睫羽却盖成了一层笼在月上的翳云,遮住了月透出的飒飒清辉。
“若是游街贩卖之人,丑时便已出摊,现在已是辰时,想必那毒烧鸡早就流进各家各户了,我想那僵尸只知吸食家畜血,一时半会还未到伤人生气的气候,还是要解决尸毒流窜,再收服也不迟。”
“说的在理,是我一时心急疏忽了。”九叔面露愧色,随后又望了望天,忧虑道:“再过两个时辰,就是一天中阳气最重的时候,午时是尸毒流散最快的时候,也最合适不过了。”
“九叔可有办法?”范八拧头,看向九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