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个寂静得只能听见枝头花意纷飞的夜里,秋生一捏手刹,将自行车吱吱呀呀地停在了义庄的门前。
与九叔守到午夜的文才闻得声音,一边揉弄着干涩沉重的眼皮,一面摆弄着被揉成一团的外套,还未来得及背上自己的斜挎包,便被翻身下车的秋生飞快扯至一旁。
“这一整天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文才半腹幽怨地指了指身后的床榻,牢骚道:“你再不回来,他的命就没了。”
“我当然是去找师父要的救兵喽。”秋生一把揽住文才的脖颈,用力一压,神秘兮兮道:“一会你就知道了。”
文才回过身,却见屋檐淌下的月色之下,一汪殷红立于门前,如冬日红梅,花坞笼烟。
“见过九叔,在下姓范,单名一个八。”范八将手一摊,无声息地制住了九叔的回礼,一面不动声色地揉了揉饱受颠簸的臀腿之处,一面说着:“照信上所说,有人中了黑蛾蛊,不知是否属实?”
范八声音不大,却掷地于上,惹得九叔连连摇头,随即长叹一声,抖了抖袖袍。
“按理来说,巫蛊之术并不难解,但他中的术法,我并无完全把握,所以要请你来一趟,还请多多见谅。”九叔将范八引至中蛊男人的床前,照实说出了自己昨日的观察所得,将手一指他的心窝之处,无奈道:“阴毒已袭心口,稍有不慎就会丧命,还请千万谨慎。”
只是一打眼,范八便认出面前此所中之蛊,正是九叔先前猜测的黑蛾蛊。
些许是路上耽搁了最佳时间,此人面色显然比刚刚送到义庄时更加青黑,已有隐隐泛紫之兆,口鼻中仍不时有黑沫流出,一股股污浊的死气随之四漾开来。
情况很不乐观。
“我已压制住了尸蛾破体而出的时间,但毒还是侵袭入心,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九叔的眉头仍然不曾缓解,愁云满面地看向已剩一口气的男人,近乎绝望。
秋生与文才同时看向范八,对她下一步的动作已成拭目以待之势。
“蛊母已经成熟,不可再用以强攻强的办法,否则蛊母受惊,那些蛊虫便会动荡,宿主这条命也就交代了。”范八拧眉,也不管在座众人是否明悟,便开口讲起了自己的所学之物:“南洋的术法无非分为三种:降头,巫术和蛊术。看起来混为一谈,但其实上有巫和蛊之分……”
还未等范八说完,文才便抬起手,插话道:“那有没有僵尸呢?”
“僵尸是有的,叫做炼体之术……分有灵和无灵。无灵尸只知闻生气而动,丧失了生前的心智为祸一方;而有灵尸则练出了灵体,不但炼出了铜皮铁骨,也开了妖智,对付起来会更加难缠。”
范八从明黄布袋中翻弄片刻后,拾起一只竹筒,将其摆在宿主头侧,不慌不忙地继续解释道:“万事万物都有差别,死气沉沉为巫,阴腐毒气为蛊。巫术可分吉凶,吉者可知旦夕祸福,凶者却逆天而行伤天害理;蛊术可治一些疑难杂症,却也可用作下三滥的害人招数,它们的媒介不同,解除方法自然也不能相提并论。”
九叔闻言,上前一步,疑惑道:“请指点一二,也让我的两个徒弟长一长见识。”
“此人蛊毒攻心,断不可用阳气重的符术驱赶蛊母,否则蛊虫失调,他的五脏六腑都会受到损伤。”范八掀开竹筒上封紧的牛皮,霎时间,一股独属于地下阴物的寒气扑鼻而来。
“你是要……”九叔阅历最是丰富,眼瞧着范八的动作,也恍然大悟:“你是要用阴物将蛊母引出他的身体,这样一来蛊虫无主,也掀不起什么大浪了。”
就在九叔话音初落之时,先前一直无声无息的男人,突然如触电一般浑身擞筛不止,口鼻一直呈流淌状态的黑沫,此时此刻也涌出了许多泛红的血沫,嘶吼声从喉咙处滚滚抖动,似是极为痛苦。
而更令众人大跌眼镜之处,还在后面。
只见男人蠕动大开的喉腔之中,竟接连吐出了许多白花花的虫蛹,那虫蛹如大拇指般长短,粗细堪比平常的丝茧要多上两倍不止,且上面尽是泛着血丝的黏液,有若干也已有细碎的裂纹,已有破茧之势。
秋生与文才立在九叔身后,只觉一阵冷汗涔涔。若是再耽误些时日,这些邪物怕不是要从体内破茧而出。
未等男人休憩片刻,两根足有食指之长的触角从他的口中颤巍巍地探出空中。那是一只已成熟体的尸蛾蛊母,极爱阴寒之物。刚从男人的喉咙中飞出,便迅速扑进范八已经布好的竹筒处。
“蛊母已经出来了,不过看他的样子怕是要一年半载才能养好。”范八将困缚符贴于筒口,长舒一口气,惬意道:“还好没等蛾蛹破茧,要不然神仙也难救。”
范八将尸蛾彻底封住的刹那,男人浑身一颤,本已泛白的眼球也顿时变得清明,他颤巍巍地掀开覆于身上的白布,拜倒在地,涕泪不止道:“谢谢九叔救我一命!”
“快起来,你还虚弱,不能着凉。”九叔示意秋生将其搀起,忙不迭地摆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