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室的门“咣当”响了声,坐在阴影深处的男人抬起头,不知是感慨还是欣慰地看着走进来的年轻女孩:“你来了?”
王珏脸上挂着未曾消退的苍白,眉目间的病态却被深色正装强压下去。她走到男人对面,拉开椅子坐下,隔着桌子深深凝视着他:“你委托我担任你的辩护律师?”
王世钊靠在座椅里,试图做出一个抱胸的姿势,然而刚一动,手腕戒具就“呛啷”作响:“对。”
王珏皱了皱眉:“我必须提醒你,从我拿到律师执业资格到现在,只有大半年时间,而且只正式代理过一个案子……无论资历还是能力,我都远远不如那些资深律师,你选择我,有很大的可能会输掉官司。”
王世钊的肢体语言依然十分舒展,显然已经考虑过王珏所说的可能性:“但你是我女儿,会有人比你更希望替我洗脱罪名吗?”
王珏不吭声了。
令人窒息的沉默一点一滴蔓延开,空气中凝结出令人尴尬的冰渣,王世钊偏头端详着离家多年的女儿,意味深长地笑了:“怎么,有我这样一个父亲,觉得很失望、很难堪?”
失望和难堪是必然的,几乎是在绑架案和谢静婉案曝光的同时,王珏的祖宗十八代也被翻了个底朝天。虽然因为“绑架案受害人”的身份,大部分网友出于“政治正确”的立场投了同情票,但依然有不少极端言论,天天叫嚣着“有其父必有其女”“父亲猪狗不如,女儿什么下场都是活该”,字句犀利堪称诛心。
“……不管我怎么想,你都是我父亲,血缘关系是无法改变的,”良久,王珏低声道,“既然你做了决定,那我也会全力以赴。”
她摊开笔记本,食指和中指夹着拧开帽的水笔,昏暗的光线打在半边侧脸上,勾勒出年轻女孩柔和姣好的弧度。
——从某个角度看过去,她的眉眼神态和薛兰泽有着微妙的共通之处。
“作为你的辩护律师,我希望从这一刻开始,你能对我保持绝对的信任和坦诚,”王珏正色道,“我不想费心应付公诉人和法官的同时,还要和自己的当事人斗智斗勇。”
王世钊将手腕搭在桌面上,端详王珏的眼神透出宠爱与欣赏:“……当然。”
王珏还没开口,就听王世钊紧接着叹了口气:“你现在的样子……真是像极了母亲。”
王珏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不由一震。
但她毕竟是专业律师,很快收敛心神,言归正传道:“我和主办案子的警官沟通过,他们很可能会以故意杀人,非法贩卖、运输、制造毒品罪,以及逃税罪、职务侵占罪等多项罪名对你提起公诉,刑期最高可判处……死刑。”
王世钊并没露出惊讶。
“如果王总不介意,我们可以一项一项来,”王珏低下头,笔尖轻点格纸:“谢静婉的死……跟你有关吗?”
王世钊微笑看着她:“如果我说没有,你相信吗?”
王珏垂落眼帘:“在没看到确切的证据前,我不会对自己的当事人作出有罪推定。”
王世钊于是道:“我没让他杀人……”
王珏飞快撩了下眼皮。
王世钊:“我只是让他想个法子——不管是出钱贿赂还是暴力恐吓,总之要让那小丫头彻底闭嘴!”
王珏神色凝重:“所以,谋杀谢静婉完全是方玮自作主张,你事先并不知情?”
王世钊坦然点头:“没错。”
***
“以我对王世钊的了解,这是一个自视甚高,甚至有些刚愎自用的人,不太会纡尊降贵的亲自对付一个助理级别人物,更大的可能性是将此事全权交给手下人代劳。”
君伦办公室中,陆临渊坐在薛兰泽对面,条理清晰地分析道:“他要的只是结果,至于手下人采取什么手段,并不在他的关心范围内。”
薛兰泽冲了一包热巧克力,又加了一勺蜂蜜,搅拌均匀后端到陆临渊面前:“从法律上说,这叫间接故意,也就是当事人明知可能发生某种结果,依然听之任之。”
“从过往判例看,间接故意并不影响故意杀人罪的成立……除非我们能拿到方玮的口供,将王世钊择出去。”
薛兰泽不关心王世钊的死活,甚至是倾向并且乐见他倒霉。但王世钊毕竟是王珏的亲生父亲,如果条件允许,薛兰泽还是不希望王珏抱憾终生。
“根据线报,方玮很可能已经潜回临江市,警方正在地毯式搜查,相信很快会有结果,”陆临渊没把话说死,说多少、消息透露到什么程度上,全都经过深思熟虑,“比起谢静婉的死,反倒是制毒贩毒的罪名更让人头疼。”
薛兰泽伸长胳膊,在陆临渊跟前点了点,示意他别磨蹭,赶紧把巧克力喝完:“根据我国刑法,制造、运输、贩卖□□……也就是□□达五十克以上者,就可以判处十五年以上有期徒刑。听说警方在现场发现的□□份量达到数十公斤,一旦坐实罪名,死刑立即执行几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