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检察院和刑辩律师是天然的“冤家”,给临江市成千上万的“冤家”排个“最招人恨”榜单,薛兰泽不高居榜首,也能占到前三。
每一次她进检察院,都有无数道或忌惮或好奇或鄙夷或不屑的目光明里暗里窥伺着她,沐浴着这样的“注目礼”,想不修炼出一身刀枪不入的铜筋铁骨都不成。
薛兰泽显然是修为到家,非但没放在心上,反而笑眯眯的跟领路的小助理打招呼:“以前没见过,是新来的吧?”
小助理确实是新来的,二十岁出头的大男孩,哪怕是色调庄重的蓝衬衫、藏青长裤也压不住眉眼间未脱的青涩。他大约听说过薛兰泽的丰功伟绩,只是没想到传说中臭名昭著的“人渣讼棍”居然是个姑娘家,还长得挺好看,没来得及开口,脸先红了。
“嗯,上个月刚来院里实习,”小助理只觉得薛兰泽的笑容明媚的晃眼,慌忙低下头,不敢打眼细瞧,“您是要调陆临渊警官的案卷对吧?正好,过两天就要提起公诉了……”
薛兰泽难得遇见这么纯情的物种,忍不住想多调戏两句:“有女朋友没?”
小助理猛地一僵,忙摇摇头,脸更红了。
薛兰泽用“过来人”的口吻,语重心长地说:“那可要抓紧了……我看你们院里连个漂亮小姑娘都没有,自己的终身大事不上心,谁能替你操心?”
小助理一个脑袋简直没了安放的地方,恨不能缩回脖子里。
一旁的王珏实在看不下去,干咳一声,用眼神发出鄙视的质问:薛律,咱能不欺负老实孩子吗?
薛兰泽耸耸肩,不说话了。
就在这时,走廊拐角处同样传来咳嗽声,须臾,一个身影拐了出来,虽然头发斑白,腰板却绷得笔直,眼神锐利的吓人,手术刀似的逼视过来。
小助理货真价实的吓了一跳,忙立正站好:“周周周……周检好。”
周检的大名是周继明,现任临江市人民检察院检察长,也是S省公诉界的权威人士。老人家犀利的目光掠过小助理,直接定格在薛兰泽脸上:“调阅卷宗?”
薛兰泽是检察院的常客,对这位周检察长自然不陌生,只是没怎么像今天这样搭过话。闻言,她将一肚子坏水憋回去,礼貌地笑了笑:“是啊。”
周继明又问:“是为了陆临渊的案子?”
薛兰泽心说“消息传的挺快,老娘刚接了案子没两天,圈里都传开了”,脸上依然不动声色:“是啊。”
周继明往前走了两步,仗着半个脑袋的身高差,居高临下地俯视薛兰泽:“这个案子……市局的证据链很扎实,可不好打。”
周检察长语气不重,强大的压迫力却不容忽视,小助理两条腿肚子不由打起颤来,薛兰泽却若无其事,甚至笑着回了句:“那也要打过才知道。”
周继明盯着她瞧了片刻,居然没说话,就这么走了。
小助理憋到极限的一口气这才呼出来,整个人颤巍巍的靠在墙上,差点虚脱了。
虽然有这么一段小插曲,这一趟总体还算顺利,很快,薛兰泽和王珏坐在会客室里,人手一本厚厚的卷宗。
翻阅卷宗是一件很枯燥的事,谁也不知道那些废话连篇的官面文章中,哪里会藏着关键性的线索。律师必须有着用不尽的耐心和明察秋毫的敏锐力,就像在一团乱麻中寻找一根细细的丝线,将这些线索和漏洞一一挑出。
会客室里很安静,只有“沙沙”的记录声时而响起,一旁的小助理等的无聊,又有些佩服薛兰泽一丝不苟的精神头,起身倒了两杯水端到跟前:“喝点水吧。”
薛兰泽从浩如烟海的卷宗里抬起头,对小助理笑了笑:“谢谢。”
她五官秀丽、眉目精致,来之前又化了淡妆,耳垂上戴着一副青金石耳钉,色相如天的湛蓝与西装的雾霾蓝相得益彰,越发显得眉黛鬓青、肤如白玉。
小助理干涩地滑动了下咽喉,脸烫的几乎烧起来,忙不迭躲到一边。
薛兰泽没留心他的异样,继续低头翻阅卷宗——有些律师喜欢先阅卷,对案情有了大致了解后再会见当事人。这么做固然有理,却很容易受到公检双方的影响,形成“有罪”的既定印象。
看到案卷的一刻,薛兰泽就知道,自己先去找陆临渊面谈是明智的。
诚如周继明所说,公安的证据链做的很扎实,证人证言相互应证,人证物证环环相扣。与之相比,陆临渊所谓的“被人绑架,遭人陷害”的说辞显得苍白无力,更像是为了脱罪而随口捏造的谎言,根本站不住脚。
一本卷宗还没翻到底,薛兰泽都快信了“陆临渊就是元凶”的判断。
她揉了揉鼻梁,端起水杯喝了口。
王珏就在这时凑到近前,小声道:“薛律,陆警官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薛兰泽没睁眼:“你怎么看?”
“单从卷宗上看,故意杀人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