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中的男人正在讲解怎么给不同的角色配音,弹幕上尖叫成一团,各种热辣表白变换着姿势三百六十度滚过屏幕。
屏幕外的王珏闪着星星眼:“现在猫耳上的热门广播剧,十部里有八部是他配的,而且这位风篁老师特别擅长变音,曾经一个人给一部傀儡木偶戏配完全程,江湖人称六音才子!”
薛兰泽:“……”
她既没玩过猫耳,也不知道傀儡木偶戏是什么鬼,只见像是为了证明王珏所言非虚,视频中的男人话音一转,果然开始现场展示如何模仿不同的声线,模仿对象还都是热门影视剧里的经典角色。他演的全情投入、惟妙惟肖,弹幕上随之引发又一波山呼海啸。
名震临江市刑辩界的薛律师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年轻了,不然怎么会连这些小年轻在想什么、玩什么都弄不懂?
不过很快,薛兰泽就把这事抛诸脑后,因为陆临渊的案子已经迫在眉睫——事实上,她介入的时间相当晚,非但错过了侦查阶段,连审查起诉都快走完流程。
幸好风篁办事还算靠谱,当天就把该搞定的手续都办完了,只是送到薛兰泽手上的并非委托书,而是法律援助公函。
电话那头的风篁是这样解释的:“……陆警官情况特殊,他母亲在他小时候去世了,他父亲……好多年没联系过,一时找不到可以委托的近亲属,只能托了关系,用法律援助的名义请您辩护。”
这个理由连一般人都糊弄不住,更别提薛兰泽:“陆警官本人呢?他是被刑事拘留了,不是重病住院,这种事还需要人代劳吗?”
电话对面,风篁有些为难:“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说,陆警官对委托律师这事不是很积极。”
薛兰泽微微眯起眼。
一般而言,被刑事拘留的犯罪嫌疑人或是被告人都会迫不及待的请律师,乃至声称律师不到场就不开口——这种人一般是受港剧或美剧毒害,因为在国内,真正请得起律师的并不多,要么是有钱烧的,要么是犯的事太大,必须安排法律援助。
至于其他人,还是洗洗睡了比较实在。
当然,以陆临渊牵扯到的罪名,绝对属于“犯的事太大”这一类,安排法律援助也算合理。但陆临渊排斥委托律师,这个举动本身就很耐人寻味。
是出于心中的成见,不想跟“专帮人渣打官司的讼棍”打交道,还是……这案情远比薛兰泽想像中的更复杂,以至于某位陆警官草木皆兵,宁可坐实罪名,也不肯说出实情?
揣着百般猜测,两天后的一早,薛兰泽带着王珏来到临江市第一看守所。
薛兰泽对看守所并不陌生,作为专业刑辩律师,她每年要往这里跑上百八十趟。遗憾的是,无论来多少趟,都不会让她更自在些,阴冷、潮湿,神情严肃的执法民警,如影随形的束缚感,会让人陷入极端的应激反应,每一根毛发都不知不觉地绷紧了。
会客室的铁门哗啦啦打开,薛兰泽对民警客气地道了谢,抬头的瞬间,和阴影深处的男人看了对眼。
陆临渊手脚戴着戒具,大半边身体沉没在阴霾中,眼窝和鼻梁投下深邃的暗影,只有一双眼睛亮得出奇。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薛兰泽,嘴唇抿得很紧。
薛兰泽在他对面坐下,礼貌地点点头:“陆警官,又见面了……不用再做自我介绍了吧?”
陆临渊不是很明显地皱了下眉。
确实不用做自我介绍,毕竟过去大半年来,他俩没少打交道。只是这段“缘分”着实不算愉快,以至于见到薛兰泽的瞬间,以刑侦支队长的城府都没能遮掩住发自内心的抵触。
然而他很快调整好心态,沉声道:“据我所知,我并没有委托律师……”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规定,凡是可能判处无期、死缓、死刑的犯罪嫌疑人或是被告人,都会由法援中心指派辩护律师——这一点,陆警官应该比我清楚吧?”薛兰泽说,“会客时间有限,我建议您还是将注意力放在案情本身上,可以说说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只是一个照面,陆临渊就确定了,眼前看似无害的女律师很擅长把控节奏,骨子里带着强势的控制欲。
他吸了口气,飞快斟酌着该不该说、该说多少,薛兰泽却像是看穿他的顾虑,将水笔拍在记事本上,两只手交扣在一起。
“陆警官,我知道你对我的观感不佳,”她直视着陆临渊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但是从这一刻起,你必须全身心信任我,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陆临渊不为所动:“给我一个理由。”
薛兰泽:“因为有人希望你能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而我相信,这也是你的愿望。”
看得出来,陆临渊明显愣了下:“谁?”
“这不重要,”薛兰泽低声道,“重要的是他告诉了我一些有趣的事。”
她翻开手里的资料,找到陆临渊的履历,将那行特别划重点的文字念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