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院内已成废墟。
子.弹穿透天花板,沉重灯饰伴着巨响猛地砸落,裂了满地碎片,仅存远处几盏吊灯散逸微光,周围几乎一片漆黑。
里面的动静已经息落多时,但不知是否安全。
盛栀夏靠坐在舞台侧方一个方形柱旁,怀里一个陌生的棕发小女孩。
小女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本能的恐惧已经让她满眼泪水。
“我的妈妈在哪儿?我想妈妈......”小女孩颤着声线问。
盛栀夏竖起食指做噤声手势,用更低的音量回答她:“再等会儿。”
小女孩哽咽一下,点点头。
盛栀夏将小女孩抱紧一些,拧着眉闭了闭眼。
她试图清除脑海中的画面,但意识难以控制,那些血腥凌乱的残景频繁浮现,像一根见头不见尾的刺,顺着太阳穴狠狠扎进去,不留一点余地。
时间分秒流逝,一颗心越来越沉,直到外面出现一些动静。
——“这儿!”
——“嘿,你还好吗?”
——“快,我们带你离开这儿。”
——“那边还有人!”
...
听见一连串话语声,电筒的光亮也由远及近。
那根扎进太阳穴的刺终于缓缓抽离,带出一片无形鲜血。
-
剧院门口警灯闪烁,几个持枪歹徒被特警击毙,其中一个饮弹自尽。
救护车来了又去,不断有人被抬上担架,记者媒体相继赶到,话语声杂乱起伏。
陆哲淮时至今日做的最冲动的一件事,或许是与警察针锋相对。
在特警无可奈何举起枪口对着他,并大骂一声“Get out”时,他才勉强清醒过来。
上一秒他还沉在一份暴烈不堪的情绪里,完全不知自己眼尾一片猩红。
原本平整的衬衫失了一份体面,衣襟在失去理智时彻底凌乱。
他用仅存的半分冷静退到警戒之外,稳住手腕的颤动频频给她打电话,但无一接听。
警察不允许任何人返回剧院,大门前一批又一批平民在特警疏散下撤离,唯独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心口仿佛多了一层锋利铁网,压着血肉狠狠往下浸透,本就混乱的意识裂成千万块碎片,搅在鲜血淋漓中。
——“Cathy!”
人群中激起一声哭喊,陆哲淮立刻循声看向剧院门口,一瞬间呼吸停滞。
数名特警掩护新一批幸存者离开剧院,盛栀夏怀里的小女孩听见母亲叫她,瞬间大哭起来,一边喊着“妈妈”,一边找寻母亲所在的方向。
盛栀夏被几缕发丝挡住视线,模模糊糊地,看见那位冲破杂乱人影狂奔而来的母亲。
于是她停在台阶附近,弯腰将小女孩放下来。
小女孩从她身边跑走时,她看见自己衣袖上沾了些血,不知是哪里受伤了。
但好像哪里都不疼,听力也有些下降,明明周围那么吵,她却只能听见自己疲惫的呼吸声,连风从耳边过,都像穿透身体。
那位母亲跪着将小女孩拥到怀里,泪水劫后余生。
不知不觉间,身后一道熟悉的脚步声。
明明很平静,但每落一步,都像踏过一片暗流,随时将彼此吞没。
盛栀夏回头,在昏茫夜色中看到他。
她翻了一遍记忆,发现陆哲淮从没这样看过一个人。
他眼里的情绪不再受他掌控,像飓风刮过,残留满地零碎。
后来偶尔回忆,盛栀夏总是想象火山爆发后的情景,将他与令人窒息的宁静联系起来。
在极致的失控过后,是缓缓蔓延开的岩浆,它们在浓烟中降温,凝起一层厚重的压抑。
当陆哲淮沉默着将她拥入怀中时,给予她的就是那种感觉。
她闭眼,恍惚觉得他心口那块有些冷,但整个人却很烫,让她难以适应。
“我相机掉了,手机也找不回来。”盛栀夏在他怀里低声道,“接不到你的电话。”
说完,她等了很久,但陆哲淮迟迟不语。
温热呼吸洒落下来,瞬间被冷风吹散,给人极不真实的感觉。
盛栀夏勉强笑了笑,调侃道:“你不说话,我会觉得你是假的。”
许久,她终于听见他的声音。
低沉的、柔和的,带着一丝不同以往的克制与压抑:“给你带了一份奶酪酥,在酒店。”
盛栀夏感受着属于他的沉稳心跳,平静回应他:“那晚点回去了,一起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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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尤其漫长。
酒店有一个天台,盛栀夏背对着护栏坐在矮阶上,点燃一根烟。
身后一片微缩模型般的城市夜景,淡金色的霓虹依旧闪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