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可以了。”薛良玉忽然开口。
啸月光影,随此声落倏然而止。此时此刻。剑尖已然划破江澜眉心油皮,渗出一滴鲜血,顺着鼻梁滑至人中。
她眼中无惧,却有无尽的失望。
凌无非却似对此毫不在意,不紧不慢收回剑势,朝她伸出右手,似是想扶她起身,却笑得分外油滑。
“滚。”江澜闷声道。
凌无非淡淡一笑,将手收回。一声长叹不敢流露,只得敛于心下。
他心中之苦,又有谁能明了?
“江姑娘,”薛良玉走上前来,对江澜一拱手道,“薛某人虽与白云楼少有往来,但闻贵派生变,于心难忍。若是江姑娘不嫌弃,薛某愿意助你,重夺掌门人之位。”
“你?”江澜嗤笑一声,“我怕高攀不起。”
凌无非冷眼听着这话,心下不自觉替她捏一把汗。
薛良玉嘴上说得好听,把江澜安置在山居中养伤,还派了人来保护她,实则却是将她软禁。
江澜哪里受得了这些,只恨不得和他拼个你死我活,早点分出胜负,一了百了。于是夜里,她假装熄灯睡着后,又自己爬了起来,摸黑到了门前,正待开门,却听得门外传来几声闷响。
她愣了愣,拉开房门一看,竟瞧见萧楚瑜站在门外。
“来不及了,他们看见我了。”萧楚瑜叹了口气,道,“赶紧走吧。”
“不……那你……”江澜愣了愣,握紧腰间佩剑,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路上再同你慢慢说。”萧楚瑜顾不得男女之别,一把拉过她的胳膊拽出房门,还没跑出多远,便听得背后传来凌无非的声音:“别走反了,那条路上都是人,你们还想跑哪去?”
江澜大惊回头,想也不想直接拔剑出鞘,指向凌无非,道:“你待如何。”
凌无非不言,只是看了看萧楚瑜,眼中警惕之色渐渐褪去,长舒一口气,道:“原来你真是装的。”
“你想说什么?”萧楚瑜眼中流露戒备。
凌无非指指身后一条小径,道:“那边有条路,直通山下,趁着薛良玉还没发现,赶紧走。”
江澜彻底傻了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萧楚瑜,费了老大劲才捋清思绪,慢吞吞转向凌无非,道:“等会儿……你要放我们走?”
“我要想拦着你,还用得着同你说这些废话吗?”
江澜闻言一怔:“那……星遥她……”
“她没事,你也别废话了,快走吧。”凌无非眼见下一波巡视之人又要到来,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硬是将二人拽去小径前,道,“我要是伤了你,师父也绝不可能放过我。什么都别问了,赶紧走!”说着,伸手在二人身后推了一把,便要转身离开。
江澜忍不住回头:“哎,你……”
“先别急着谢我,”凌无非头也不回道,“还得借你名头办件事,倒是别怨我栽赃就行。”
言罢,已然疾纵而去。
浓墨般的夜,被湿糊了一般,朦朦胧胧的月,晕开一个小小的缺口。
一夜之间,江澜、萧楚瑜,连同齐羽同时失踪,薛良玉听闻之后,脸色当场便青了。
英雄会后,仍有些琐事需料理,他心有顾虑,又不便在人前表露。
凌无非名义上算是他的半个女婿,不慌不忙接下了这些琐碎,由得他先行带人离开追踪,还帮着他向山上的人隐瞒。
泰山英雄会,令凌无非名声大噪。世人盛传,惊风剑乃当今天下第一,无人能出其右。
又有言说,此人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纵有一身好武功,日后也必然走上歪路,祸乱江湖。
昔日清名,今已荡然无存。浩然正气,已随斯人而逝去,唯今留于世上的,不过是个剑走偏锋,行差踏错的小魔头罢了。
凌无非不走,李迟迟自然也走不了。二人都不愿意共处一室,是以连着三天,每日总有一人能想出争执的借口,闹得天翻地覆,摔门而走。
这对“半路夫妻”,情比灰浅,成日矛盾不断。那些被薛良玉留下来的随从,谁也不愿待在这里多看他们脸色,都躲得远远的。卧房虽只有一间,但每日都只有其中一个人霸占着,另一个只能睡在偏屋,还得提心吊胆,睡也睡不踏实。
而在今天,独占卧房的人是李迟迟,二人谁也不搭理谁,恨不得把王屋、太行两座山头都搬来杵在院子里,眼不见为净最好。
这日夜色沉郁,深如焦墨。凌无非独坐院里,等到所有人都散去,方站起身来转入深山,从僻静一岩洞中拎出一人,正是齐羽。
他被凌无非绑到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藏了好几天,身上都窝了一股潮气,还有小虫在爬。
“你要杀便杀,还留我这几日作甚?”齐羽冷笑,“不敢杀我?”
“你还真会想,”凌无非嗤笑道,“只是前几日人太多,没那么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