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垂暮老,他是先走的那一个,临走时,她坐在床边,送上最后一个吻。
他或许是真的动了心,在脑海里,已与她过完了一生。
就像是块千年未化过的寒冰,望之生畏,触之寒凉,有一天无意遇到了一股暖流,冲入肺腑,惹得他也沸腾起来。
得到过瞬息朝暮,怎么不渴求终生厮守。
“我娶你吧。”话语一落,他自己也愣了神,心事跃然纸上,又清醒了来。
“我从未把你当成忘忧阁婢女来看,
你只会是我的妻。”
天边霁白,有早叫的鸡鸣响在雾气的幽谷里。
宣妩闻言心中一痛,缓了好久才缓过来,回头看向他,似是下了某种决心:“公子若愿意娶,那我便愿意嫁。”
“好。”他紧握住她的手,眼睛里已是再也化不开的柔情。
凉薄如他,痴情也如她,此后山长水远,他也绝不会放手。
宣妩不知自己怎么从屋里出来的,只觉头脑发懵,还怔怔的回味着方才的那句“我娶你吧”。
为何要应他,为何要嫁他。
她自己也说不清了。
头顶冷不丁的被什么东西砸了下,她正欲发作,抬眼瞧见是角习浔常养的寒鸦,便低头开始寻找地上的字条。
那字条洋洋洒洒几个大字。
“尸斑已现。”
心下顿时不妙。
三年前,她将墨即尸身置于冰棺之中,寻得古法,才知晓般若绝第十重之后会有自愈重活血络的作用,用带有此内力的血喂于他,月月如此,可保尸身不腐。
她离去已有近两月,若是再不回去,只怕会出事,可如今正恰逢闻景弈对她情意正浓,想独身出去,谈何容易,日后若是真嫁于他,只怕要盯得更紧些。
两件大事突然压下来,叫她急不堪言。
回屋又胡乱的补了回笼觉,直到有人来叫她吃早饭,她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走罢。”闻景弈见她如此,向她伸手,“带你去个地方。”
“嗯?”宣妩仍旧在状况外,不明所以。
闻景弈神秘一笑,往她肩上披了件粉狐雪裘就拉着她走。
二人四通八拐,走到紫泾竹林里,宣妩识得,这是去倾冬峰的路。
倾冬峰山路陡峭,常人难以登上,闻景弈带她走到一处不起眼的密室里,刚一踩稳,脚下的木板就飞速上升起来,风雪漫住她的双眼,闻景弈索性搂住她。
耳边风声呼啸,气温不断骤减,宣妩被搂在怀里僵若冰雕,直至木板停稳,她才发现自己双腿似乎站麻了。
顶峰之上,静寂无声,唯有瀑布一泻千里,闻景弈馋着宣妩,一步步走到了悬崖之边。
她腿猛然发软。
她自诩在浮云山上活了三年,日日自高处俯瞰,视脚下人为蝼蚁,而如今,登临倾冬峰,她才晓得自己的渺小。悬崖之下,万丈深渊,渗人的漆黑在山脚下蔓延开来,见不到一点光亮。
就在距离不到悬崖边三丈的地方,赫然挺着一尊晶琼冰棺。
闻景弈在一旁开了口:“带你来见我爹。”
宣妩走近,近乎的透明的棺盖下清晰可见一名男子,即使闭目,却依旧器宇不凡。
这便是闻老门主,闻若鸿。
三年前,中了娑梅镖,与墨即一前一后相继离世。
宣妩下意识的去搜寻肌肤上可见的伤痕,却未有所获。
难道是角习浔情报有误。
闻景弈温声问她:“在想什么。”
“听闻三年前老门主匆匆离世,是因为修习祈锦心经,急于求成,所以才……”宣妩顺势止了话头,换上一副担忧之色,“那公子修习心经,可有风险……”
“没有。”闻景弈突然黯然,走到冰棺前慢慢拂落积雪,从棺底下摸出一片小小的镖,“父亲他……不是因为心经,许是因为这个——”
那镖身薄若蝉翼,三年过去依旧闪着锋芒,宣妩一眼便看出,这是与那夜角习浔给她看的镖是一样的。
她苦苦追寻了三年的真相,这一刻仿佛就在眼前。心脏骤然一紧,她浑身绷直,话语都开始颤抖起来:“所以……这镖……公子可查到从何而来……”
闻景弈摇头:“闻珉玦告诉我,父亲在去世三日前曾见过一个叫墨即的,三日后中镖暴毙,镖上无毒,他便怀疑是墨即早已下了毒。”
“不可能!”宣妩打断他的话,怒喝,双目是再也忍不住的晶莹,一脸不可置信。
闻景弈被吓了一跳,不知她为何突然如此激动。
“师……事逢如此之变,怎可草草断言,谁也不知他们二人那日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何况老门主那日,身体也未感不适吧……”
宣妩对上他狐疑的目光,只得把话圆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