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把我的房间安排在了三楼最东侧,林杰希和陈叔的房间在一楼最西边。
整个三楼没有人住,陈叔说我可以独享三楼的所有空间。
房间里铺着洁白的床被,还有一种木棉的清香。我按了按床,是软软的,人坐上去,竟感觉快要陷入进去。
晚上,我把自己泡在浴室里很久、很久,我想把自己身上的脏东西洗下来。这么干净的房间,这么洁白的床被,我不想染脏。
那一夜我睡得很沉,第二天定的五点闹铃响了很久后我才醒。
以前,我都是在这个点自然醒,要是起晚了,就来不及在上学之前把大伯家卫生打扫好了。打扫不完卫生,大伯母就会扣下我的早饭,一上午的课就又要在昏昏沉沉的饥饿中度过。
我利落地收拾好房间就下楼了,陈叔和林杰希的房间门紧闭,应该是还没起。
我一个人在客栈转了一圈,终于在后厨房里寻摸着一块抹布,轻轻拧开水龙头、调制成细细的水柱,确保没有发出太大水流声的程度。
我拿着浸湿的抹布,开始从三楼沿着栏杆擦拭整个客栈。
客栈虽然不大,但也是三层的小楼,一路擦拭下来,左手还是有些吃痛。但那米白的抹布竟几乎没有变色,还保留着抹布的底色。
我又看了看地面,油光锃亮的,弯腰靠近地面,甚至能从白瓦色的瓷砖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看上去两个不修边幅的大男人,却把客栈清理地如此整洁精细。
环顾四周,我竭力想找点什么力所能及的活干,眼神不经意地落在一个黑色架子上。
架子被一块灰绿色的布遮盖住,上面没放任何东西,盖布上落了一层灰,近乎盖住了原本的布色。
从布脚露出来的黑色架子上也有一层厚厚的尘土,曦光打在上面格外清晰,与这个客栈其他光明锃亮的陈设物显得格格不入。
我摸了摸架子角,指尖蹭上厚厚的尘土,我暗自庆幸总算这块抹布要派上用场了,便一把扯开架子上的盖布,几声清脆的响声随着布角的拉拽发了出来。
我这才看到,眼前根本不是什么黑色架子,而是一架钢琴。
“你在干嘛?”与此同时,身后想起了熟悉却冷峻的声音。
我被吓了一跳,身体一斜,一直手压在琴键上,大厅里又响起了错乱的琴声。
林杰希穿着半袖长裤,看得出来是刚睡醒的模样。
“早…早……”我还没来得及说出“安”这个字,就被林杰希一把拉开。
“谁让你动了!”他是个平时说话都不会大声的人,这一声极高的语调让我不知所措。
“对…对不起,我本来想…想打扫一下,对不起,对不起……”
我狠狠咬住嘴唇,瞬间明白,自己做了一件很大很大的错事,脸霎时红得像是吃了辣椒,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解释。
不知何时,陈叔已经站到客厅里,他披着一件薄衣,眼睛直勾勾看着那架钢琴。
看到陈叔,林杰希侧身站到我身前,“老陈,萱儿她一大早就起来把客栈全擦了一遍……是我让她把客厅的摆件都擦一擦,所以……”
我颤抖着瞥了一眼陈叔,他显然没有认真在听林杰希的话,从上衣口袋里叼出一根烟,又从裤兜里拿出一盒火柴,点燃了烟。
陈叔走了过来,从我手里把抹布抽了出去,长长地吐出一口烟,瞧着被尘土覆盖住的钢琴,缓缓说道:“确实啊,确实应该擦擦了。”
他把抹布攥在手里,缓步走近钢琴,自己轻轻擦拭起来。
“爸……”林杰希唤了一声后,便不再做声。
我跟林杰希就站在那里,静静看着陈叔把钢琴上的尘土抹地干干净净,钢琴瞬间锃亮起来。
陈叔看着钢琴露出浅浅的笑容,倏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立即转身将抹布冲着林杰希胸口丢去,“你一大早不干活,你还吼我娃儿,要你干啥用!”
随即陈叔又转向我说道:“孩儿,以后别起这么早,你现在长个子,要睡够八小时!”
“还有啊,你这手没好利索之前啥也别干,以后家里的活有需要的我就给你安排,没活你就好好写你的作业,知道了不?”
“叔,对不起。”我紧紧攥住衣角,“叔,我手…我手能动的,您看安排我干啥,我啥都会干的。”
陈叔眼睛转了转,许久才说,“孩儿,以后,你每天帮叔,擦擦这架钢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