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姑娘，什么事？”姜会敲了敲门，进门也只探出了上半身来。
陆审确掐着算盘珠正在计算怎样压价，才能让西邵人恨得牙痒痒又只能接受不可。
“过来坐，你这几日清闲，我跟几位将军们已经谈拢了。”陆审确招呼了一声又道：“若是第一次的合作，叫了陆大将军一直联络的人，连同你，我，姚清规三个人去，私下里找他们部落里的人来聊。后面过上两三年，也就能稳定好了。今年这个时期，入冬在即，草原上本就很难找到粮食，先前又有不少都被他们盟主部落给收走了，现下城也没打下来，估计要闹上一场了，我们去正好，人多了办事儿可就难了。”
“还带那书生？乡野传闻一会儿听你俩有一腿，一会又觉得你俩恨不得把对方掐死，我看了这么久，怎么还没相看两厌？”姜会凑近了看她，问的时候眼里闪着些光。
陆审确笑了笑，很轻地拍了拍她肩膀问到：“姜姑娘，我们刚认识，也不算什么掌握了生杀予夺的大人物，哪来的乡野中人，怎生胡乱传闻？”
“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姜会被拍的时候下意识地嗷了一声，终于切换回了正题：“我跟你去这一趟，之前梦里见过的一些人可用，但是往后我就跟商路走镖去了，到时候记得也来送我一趟。”
陆审确嗯了一声，点了点手头的地图：“我们计划商议定了便出发。”
“你怎么认定他一定乐意来啊？他一天总喜欢在街上帮人做事，我出城的时候能看见他，回来时候还在那几处摊位旁边。本来一个书生，早上起来还读会书，这几天倒好，书都只有入夜了才看上一会，哪里还有个书生样子？”姜会疑惑地问道。
陆审确很轻地笑了一声，拿着最后一张演算的草纸出去了。
“他这人好说话。”
街上到了晚上已经点了越来越多的灯，因为日后或许承载着更多商业的缘故，陆审确一直以来的宵禁时间都是子时，所以这时候街上的人虽然已经较白日里少了许多，却还有一两家店还没舍得关门。
“姑娘！包子还剩最后两个，没吃饭垫垫肚子吧？”街边的一位大伯揭开竹子的蒸笼，冒出一团温暖的白气，将场景都映照的暖了三分。
陆审确摆摆手，从袖口的护腕之中掏出来几文钱，递给大叔：“还真没吃，剩下俩都给我吧。”
在等伯伯用油纸装包子的时间里，陆审确打听道：“您有看见那位书生嘛？总在四处帮忙的那位？”
“您说他啊？应该在前街那家馄饨铺子帮忙呢，这几日他总去那边。”大伯灭了灶里剩的一点火，收拾起了屉笼里沾上的面点。
街上的灯又灭了一盏。
“姚清规。”陆审确隔着三家已然撤了的店喊道，街上空旷，姚清规本以为是自己的幻听，喊第一声的时候没有抬头，接着在摆弄手上的......丝瓜瓤？
陆审确试探性地又喊了一声：“姚清规？”
姚清规这次猛地回头，女孩站在半黑的街上，手上捏着个油纸包正在吃热乎乎地包子，馅也是素的，可眼睛在朦胧的雾气里亮晶晶的，他看的有点怔愣，不自觉又想起前几日的梦境来，又赶紧撇过头去，避开陆审确的一双眼睛。
是以他声音的扩散方向是向下的，再加上这书生一贯是细声细语，所以陆审确听得隐约：“你怎么出来了？忙完了吗？”
“下午就送走他们了，之后私下里去西邵，你跟我一起？”
姚清规手里的丝瓜瓤被他拿起又放下，拿着瓢从一旁的水缸里舀水将手冲干净，才走出了铺子，拉了拉衣袖盖住一双冻得通红的手，才道：“不是有大将军派的人？怎么还找我。”
“姚清规，你这名字起的，不是让你守清规戒律出家当和尚的。”陆审确一口咽下菜馅的包子，因为吃过东西，整个人都热乎乎地，她捏了一下姚清规的手，被冰的更加平静：“你该是清平盛世的一根尺，去丈量百官。孟子的书教你‘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不是让你受挫便躲着政务走的。”
“至于我用他们，只是他们更熟悉线路和流程，而我用你，只是因为你的才值得用，不是因为你路引上的东麟府姚家。”
姚清规突然感觉被温热却并不细腻的手裹住了，一下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握的更紧，女孩儿的指尖有多年习武练出来的茧子，和自己多年握笔留下薄茧粗粝地摩擦，反倒有某种积淀留下的痕迹悄然碰撞的感觉。
她习武多年，才在前不久成为‘出鞘的刃’，杀了西邵一个措手不及，而自己握笔温书多年，亦会在将来某一日，成为‘执笔的人’。
“姚清规，帮一个人不如跟我一起，谈拢了边关三城便不用再愁吃喝，你做得到兼济天下。”陆审确说完这句，以为这人也该被说服了，准备等他鞠个躬说几句受教，就牵着他往回走，却不想这人非要唱反调。
他重新将手抽出去，非常客套地道：“烦请陆姑娘稍等姚某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