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这些年老是天旱,除了才来高河边不久,夜里下了一场雷阵雨以后,就再也没有下过大雨。
这天,也不知道是星期几,天还没有亮,下起了雨。
雨不很大,稀里哗啦的,没有雷声,没有闪电,没有狂风。
吃早饭时,罗龙舟说:“今天可能全天都是雨,出不了门,到不了中坝,也到不了悬崖洞,吃了饭大家可以睡懒觉,这六、七月天天高温,欠的瞌睡太多。去睡白日觉,你们饿了,就电话叫我做饭。”
卢莎莎说:“你咋个知道今天的雨要下一天?爷爷。”
罗龙舟说:“农村有土话:‘早雨不过卯,瞌睡要睡饱’。意思是,卯时以前下雨,必定全天都下雨,正好睡懒觉。”
卢莎莎和赵光辉上了楼,卢莎莎指着后山:“赵,赵叔,你知道不,我才来那天,看着陡峭高大的石山,我害怕极了。”
赵光辉说:“我知道,你怕老虎豹子,怕飞天大盗,怕毒蛇老鹰。快去睡觉,这些天,你睡觉有点少。”
卢莎莎双手肘在阳台上:“我不想睡,在城里那些日子,在那些黑暗的岁月,我把瞌睡睡得太多。我不想睡懒觉了。瞌睡睡多了,人会萎靡不振,无所作为。”
赵光辉说:“我也不想睡。我去给你路叔写一个发言稿,建军节要到了,集团要组织公司退伍兵,到阿坝‘红军长征纪念碑’那里搞活动,你路叔要讲话,办公室里忙不过来。”
卢莎莎跑进赵光辉屋里,取了电脑电源线,取了鼠标插头,把电脑抱在胸前:“我们心情都好,今天我们谈谈心,说说知心话。”
卢莎莎进屋里端来两个方凳,递给赵光辉一个:“开始吧,经过这段时间的高河边风风雨雨,你赵光辉同志,你有什么心里话,或者有什么奇葩的提问,你都可以说,我都可以敞开我的胸膛,说说老实话,说说心里话。”
赵光辉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准备打火。
赵光辉看看卢莎莎,他担心卢莎莎不喜欢烟味,自觉朝阳台西边走去。
卢莎莎说:“抽,尽管去抽。常在你和爷爷身边,我已经适应你们两个烟鬼的毒害了。”
赵光辉不想和一个大姑娘耍嘴皮子功夫,自顾自抽烟。
卢莎莎也不生气,说:“你知道不知道,我的出门看世界,是个招牌,我心里想的是,和李伟明私奔。”
赵光辉吐了一个烟圈:“我知道。”
卢莎莎问:“你还知道啥?”
赵光辉说:“我还知道,你想和李伟明一起,第一站到阿坝,因为夏天里,阿坝气温低,不是很热。李伟明老家在风景如画的乡下,有房子住,可以不给房租,还可以不买房子。我更知道,李伟明家里有钱,你也有些钱,你们私奔后,除享受爱情,享受安静,脱离卢明达的家庭冰窖后,也会衣食无忧。”
卢莎莎瞪着赵光辉:“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这个不知道,我敢接受你路叔你老妈的‘临时监护人’的重金聘请?”
卢莎莎有些悲哀:这些秘密,他怎么知道?她还知道我的哪些机密?
赵光辉又吐了个烟圈:“你怎么同意我和你一起,打着‘出门看世界’招牌,做‘私奔’的勾当?”
卢莎莎来了兴趣:“说来话长,这些年我很痛苦,我的监护人卢明达冷落我,抛弃我,肖珉羞辱我,肖珉来一次爷爷奶奶家,我就哭一回,哭得天昏地暗。我看出来了,肖珉因为生了个儿子,在卢明达面前,在爷爷奶奶面前,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爷爷奶奶也是老封建,重男轻女,只管我吃饱穿暖,不管我的精神需求。”
卢莎莎似乎有眼泪,两眼看着雨中的黑魆魆的石山:“老妈呢,重心放在那两个小东西身上,我实际上成了孤儿,隐形孤儿。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喜欢我,关心我,他,就是李伟明!”
“你不知道我一个大姑娘的心思,中考时,我如果认真考试,一丝不苟答题,考个六百分以上,进入普高读书,完全没有问题,问题出在卢明达,第一堂考语文,他来巡考,他走到我身边,既没有看我一眼,也没有瞟一眼我的试卷,他却认真看了我后排一个考生的试卷,看了一两分钟。”
“我生气了,三年你不回来看我一眼,你说你忙,今天你为什么不看我一眼?你为什么去看别个不知哪个学校的考生的试卷?我发誓要给他一个惊喜!我在考卷上乱画一通,就闲坐,等待考试时间终止。以后每一科考试,我都是写好姓名、学校、班级,就胡乱划一些勾勾叉叉了事。”
“中考分数一公布,没有人问我为什么考那么差,也没有人问我今后怎么办,只有李伟明问我,‘莎莎,妹妹,你读不成书了,今后你可怎么办?’当时我就说了,‘尾巴,回来吧,我无路可走了,我只有一条路,我和你私奔吧,私奔到阿坝你的老家,私奔到天涯海角,私奔到月球,我跟着你,海枯石烂并不变心!’”
“私奔到阿坝,只有李伟明知道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