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水畔才看见一个草堂,阔大的木棂窗里一眼可见七八个条座,因不是饭点,里头空无一人,只一个小二坐着打盹。许春和当先入内,拣一副靠窗桌案,拾掇干净才招呼丁灵,二人对坐。
丁灵招呼从人,“在外头少些规矩,都坐。”一群随从便把个草堂坐了个满满当当。
小二跑过来招呼,“贵客到——贵客吃点什么?”
“你们的拿手招牌只管上。”
“好——嘞——”小二响亮地应一声,每桌端一盘炒的瓜子儿,并一壶热茶。
许春和便给丁灵倒茶,接着闲聊,“咱们今日尽兴地吃一回逛一回,明日起便要在府中消停待着——中京派了督军,南并州有驻军,出门倒不如在家清静。”
“驻军?”
“是。”许春和解释,“西冷江是东南水军演武场,眼下正是一年一度西冷江演武的日子。”
丁灵不以为意,“阿爷几时回京?”
“侯爷前回信上说——祖宅那边老叔祖不让走,不叫回中京过年,侯爷走不脱,又舍不得姑娘,正同老叔祖商议来人接姑娘回祖宅。”
“也使得。”丁灵无所谓,“只要不回京,哪都行,便就在南并州也使得。”
“那是。”许春和瞬间来了兴致,“若在这里过年,年下咱们再来,白肉这一品,雪里冻过刨作薄片,再做锅子美味加倍——就这地方才有的吃。”
久久不见人来。许春和道,“姑娘坐,我瞧瞧。”刚站起来便见小二慌慌张张进来,“不,不不好了——”
一屋子人都看他。
“镇头上来了一队军爷,堵住了不叫一个人出去——你们快从后头河边走吧。”
许春和笑道,“既是军爷,便是某之袍泽——亲近还来不及,走什么?”
一群七八岁的娃娃从外头跑过来,路过草堂时七嘴八舌往里叫,“四哥四哥——后头河边也有军爷,不叫出去呢。”
许春和收了嬉皮笑脸,“你们这镇子有什么古怪?”
“我么知道?”小二急得顿足,“谁知道为什么突然来这许多军爷?”
许春和站起来,“某这便去,看哪一营公差到此,问个清白。”按一按佩刀走了。
丁灵眼见小二一张脸由白转青,扑哧一笑,“四哥怎么了?”
“什么四哥?”小二摆手,“可不敢,可不敢。”
“你们镇上近来可有什么不寻常事?”
“也没有,就——”小二道,“就是村上一个老妇人生急病没了——人吃五谷生百病,人没了就没了,好稀奇么?”
丁灵一听这事稀奇,“你是说——为了一个死了的妇人围镇?”
“说不得。”小二道,“半月前便有军爷来,打听老妇人是不是住在咱们镇上,可不巧老太太往老家走亲戚不在。谁知老太太一回来进门便生急病,三日都没熬过就没了,如今人已经死透,拿什么给他们?”
“老妇人什么来历?”
小二一滞,“就是我们村上一个婆子。”
“你说的军爷——什么装扮?”
“穿白,佩一把弯刀……”
丁灵心中一动。许春和急匆匆走进来,刚要说话,看一眼小二又摇头,“姑娘,这事麻烦。”
丁灵便往外走,到草堂外头才压低声音问,“哪一军穿白佩弯刀?”
“姑娘知道?”
丁灵偏转脸看他。
“是净军。”
净军,阉人组军,拱卫皇庭——不是军队统属,不是她爷爷旧部,压根没有任何交情。不止如此,这些人除了那位“国之柱石”的九千岁老祖宗,只怕便连皇帝的话也不听。
丁灵心中一个格登,“他们不是应该在中京?为什么在这里?”
“就是为了西冷江演武的事。”
“你是说——”
“是。”许春和抿一抿唇,“应是伺候督军来的。督军虽是圣命,从来都是老祖宗指派,然后分派净军保卫钦差。”
马蹄声急急而来,马上军士一路走一路高声叫,“雷公镇诸人——听命,无论男女,无论老幼,无一例外,速往镇口枫树林集合——雷公镇诸人听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