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石台上摊开,道:“你的手。”
清明之气一下远去,她不明就里,全然被那双眼迷惑住,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手里。
他轻轻握起,凉意比触感先一步包来:“这里早已是凛冬了。”
她心思这么灵活,他就算不言,她也能明白。
约好了入冬时再算,只是权宜之说。
他早在凛冬里,下定了不离的决心,却非要用这种曲折迂回的方式表达。
“你就不能直说吗?”她看他有收手之意,反手握住,有些小小的不满。
“不能。”她的手已冻得有些泛白,他还是将手抽了出去,“我答应过你,不能哭着闹着的。”
不过是幻海里的玩笑话,她自己都差些想不起来,他却记住了。
“收拾细软吧。”他站起来,肃手而去,倒有些过于潇洒了。
表面上看,迂回婉转一些,他们便可以进退有据地并肩前行,没有承诺约束,到了非散不可的时候也更容易放手。
但事情早就失控了,哪怕她装得如何老实本分、大义公正,也掩盖不住羸弱不堪的本质。
没有他,她一步都走不到淮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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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医馆的好处是蒙汗药也能手到擒来,而且比起医人,蓬川来的三位更擅长下毒,配个蒙汗药甚至算不上举手之劳。
庚柔还兴致勃勃地多备了一些毒药,两眼的凶光收都收不住。
夜色伏在地面,不怀好意地露着尖牙时,四人到了城门边。
在这世道里求生太过艰难,没有必要滥杀无辜,所以他们迷晕了城门守卫,从东门离开了。
一路上既无意外也无追兵,直到路的尽头赫然浮现那片黑黢黢、湿漉漉的树林。
四人换上蓑衣、斗笠,一言不发地进了林子。
这片树林仍旧独自下着雨,林中的阴森寒冷之气比蓬川更盛,哪怕在幻海邪境里,都没有这么多戚戚沥沥的雨。
当时杀死的数十个伥人尸体早已没了踪影,道路一如既往的泥泞,每一脚的泥土都配合着雨和林,粘稠地攀附在鞋底,恨不得将所有人永远留在此地。
李及双脱了手套,亮出掌灯,众人凭着细弱的灯光缓缓前行。
最前方的沈无淹忽然停了下来,后头的三个人也警惕地站住了脚。
李及双抬了抬斗笠,环顾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动。
周围的人不动,她便老实呆着,沈无淹回头望了她一眼,确认她无恙,又转了回去。
他们的脚步声停下后,只有雨滴砸在叶面、蓑衣和斗笠上的声响,密密麻麻,无所不包。
又站了好一会儿,李及双才听到远处的林中传出来的响动。
是很重的脚步声,每一步都踩得结结实实。
走的速度也不快,听起来不太像伥人。
从密林中走出来的时候,她看清了是两个抬着重物的人,喘息声伴着步伐一起一落,各人肩上都架着一具长条的大型猎物,像是豹子。
天黑得紧,李及双已早早戴上了手套,来人开始没发现他们,直到走近了,才忽然吓了一跳。
先头那人叫了一声“哎”,猛然捂住嘴,却不妨赤着的双脚还打了一滑。
后天那人也猛地站住,左顾右盼了一圈后,缓缓地抽出腰间的大刀。
“二位背着这两个人要去哪?”沈无淹开口问道,她也看出来了,在对方胸前荡着的两条长长的腿,不可能是豹子的。
先头的人听出他们只是行人,松了一口气,吆喝起来:“道上兄弟行个方便,这两人冤死在迷濛林了,家里人托我二人来收尸。”
“夜里敢闯迷濛林,二位不简单。”庚柔暗中握住剑柄,扬声说了一句。
“哦?”两个收尸人对视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女儿家都敢做的事,我二位有何不敢。”
说罢又是大笑,只是越笑越有些诡异,像嘴被线从两边扯开,“哈”一字拼了命地从腹中逃出来。
等他们笑够了,沈无淹才道:“请二位先走。”
“不,四位先走。”收尸人说着说着,声音就变得混沌,最后甚至打了重重的一个嗝,一团白雾从口中冒出。
沈无淹低头回首,轻声对李及双说:“待会莫离我太远。”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竹笠上的雨水哗啦啦流下来一片。
他不再说话,抬脚往前,身后三人也缓步跟上。
走到两个收尸人身边时,她听见了两重极重的呼吸声,起落交叠着,生怕旁人听不到似的。
忽然间,一团雨水平直地朝她溅来,令她看不清雨水后猛然探来的五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