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月是被人一路提溜着离开七鹤山的,他如似疯傻痴颠,嘴里念叨着“师尊不可能会死”,路过京畿之城,白羽渊将他按在死城城门,按在惨死的百姓尸骨面前,冷声刺骨:
“好好看看,你们引起的孽,造成的果,谁人来收?”
鹿月僵硬的转转眼珠,定格在腐烂成一滩血浆的尸骸上,那长街百里,满覆红黑,鸦鹫忌惮来人,远远落在屋脊房梁上,密密麻麻势可遮天,俯瞰这满地“食粮”。
“不,这不是……这是……”
他跪倒在地摇摇欲坠,见到这一切眼中似乎有了鲜活,只是恐惧忌惮以及悲痛,鹿月颤抖着手想要触碰那具白骨,又知罪一般缩回来,嘴唇泛着苍白哆哆嗦嗦挤出一句话:“这是……雾雨夜鸷的瘟疫啊。”
师尊死了……雾雨夜鸷还活着?还是说是那魔将死之前搞出来的?!
天要亡人,天要亡人啊!!
白羽渊立在他身后,一双幽深的眼睛安安静静垂着,不知所思,须臾,他漠然转身:“该走了。”
身后人一动未动,趴在地上低声哽咽,恐惧,悲拗,哀思席卷了他的所有思绪,让他无所适从,无能为力,无路可走。直到那黑蛇半妖脚步声又折回,随即身上一轻,他被一只有力的手扔到宽厚的肩膀上,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的撞击顶的他腹胃汹涌,本就蓄满泪的眼眶又红了几分。
“既然无处可去,那便随我回巴蛇山,起码先把自己养好再去想复仇的事。”
“可是……”鹿月一想到巴蛇山不由自主挣扎起来,不知卜鹿有没有告诫过他那两位师兄,但他是被反复提醒要远离那是非之地的,此番虽是迫不得已,但师尊训诫岂能不从……
“呵……”白羽渊看穿了他的心思,冷笑:“与卜鹿有过节的是青羊,青羊早就死了。”
他微微扭过头来。藏青色眼珠埋着漆黑瞳线,鹿月撞进这样一双毫不遮掩漠然与兴奋的眼睛,浑身僵硬,他虽也听闻过巴蛇山诸多传言杂闻,但这样的情绪,不该出现在据说备受青羊重视宠爱的巴蛇山大弟子身上。
“我杀的。”
那平淡的语气仿佛只是随便打杀了只猫狗。
鹿月被他扛在肩上的身躯颤抖着,难以置信追问道:“为……为什么……”
这要多么冰冷的心才能对自己的师尊下杀手?
“为什么?”白羽渊不知自己撞了什么邪,竟意外对这鹿妖言说颇多,看他圆润眼眸里的恐惧与不解便心情甚好:“他该死。”
感受到肩膀上身躯的僵硬,他轻笑一声,毫不在意出了城。
由于担心有仙门活口逃出流言惑众,鎏昭殿在京畿范围内都设下监察哨,防止有人使用法术离开七鹤山,白羽渊不知疲倦般一路避众行走荒郊,直到天色黄昏,才在一处空荡荡的茶肆停下来,尚为轻薄的灰尘显示这茶楼被弃置不过数日。
白羽渊将鹿月丢在茶肆门口用来栓马匹的地方,径自走进去,眼神自杂乱桌凳下那几具招了蝇蛆的尸骸衣料上淡淡扫过,将目光定在柜台侧已然枯萎的文竹,他沉吟一声:“进来。”
鹿月纠结半晌要不要在此与他分道扬镳,闻言下意识跟进去,见白羽渊已经在打开他早些日子留在此地的传送阵。
传送阵与移花接木符别无二致,阵要比符麻烦且笨重,地点固定不说还贼耗费灵力,但不易被发现,而移花接木符更倾向于置换,需保证两边符箓所附物体足以承载转换,可谓各有千秋。
至于为何白羽渊跑了如此距离来此地开传送阵……自然是因为他的符箓都用在那群让人操心的师弟妹身上了……
“还不进来?”
他扬了眉眼,手扶重新焕发生机的文竹冲一边还在发呆的鹿月问道:“不消半柱香时间,鎏昭殿那群走狗便会摸到这里。”
鹿月强行将自己注意力从那几具明显是被人残忍杀害的尸体上挪开,颤抖着攥紧拳头,抬腿走进阵法。
金光收束,弥留碎成飞灰的文竹遮掩了枯槁的根。
“羽公子回来了?!”
而另一边,与钟麓城死气沉沉截然相反的热闹,在鹿月刚刚清醒时甚至被吓得一阵哆嗦。
“哟,羽公子带回来个小公子?”
“羽哥哥,那个小哥哥也是半妖吗??”
“羽哥哥,你们出去玩居然不带我!我生气了嗷!”
“这小公子真俊啊,有道侣了吗?”
鹿月呆愣愣挨个扫过面前活蹦乱跳的孩子和热情好客的娇娥壮汉,一时间没回神,可熟悉的妖气和似曾相识的灵气环境让他随即放松下来,以令他无比诧异的速度迅速适应了这地方。
“嗯,对,没有。”
而白羽渊对于扑面而来的一连串问题,及其简略的挨个回答完便拉着他脱离这好事的人海……啊不,妖海。
鹿月木然跟着他走,仰头看向四周,这是座古老而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