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三日,薛娇在家收拾笔墨纸砚、贴身衣物等行囊,拾掇一番后又取了两吊钱朝商苑去,添买缺少的东西。
“薛小娘子!”
拐进小巷的时候,薛娇听见一道温润的男声在后面唤她。
原来是她自幼相识的青梅竹马,青鹭书院执事之子,沈以观。
沈以观身着一袭宝蓝长衫,头发冠起,积石如玉、列松如翠。握着折扇步履稳健地朝薛娇走来。
薛娇敛了敛表情,扬起一抹惯常的笑意:“沈兄。”
沈以观用折扇轻轻在薛娇脑袋上点了点:“几日不见,怎么跟临川哥哥这么生分?”
临川是沈以观的字。
“令兄高中解元,临川还未来得及登门贺喜。”沈以观抱拳朝薛娇行了一礼,说话时漂亮的眸子露出柔情款款,“薛小娘子,可莫要责怪啊。”
薛娇道:“是是,临川哥哥。那你怎么跟我说话文邹邹起来了?是我该恭喜你。本来还要邀你去我家吃桂酒、一同庆祝庆祝。”
“娇娇,这个你收好了。”沈以观环视四下没人,摊开手,将一串各色线绳编的络子塞到薛娇手里,“你知道的,乡试我中了,你答应过的。”
薛娇把络子还回去,她后退半步:“不,我不能收。”
沈以观对自己有好感,薛娇心里门清得很,但她不草草接受、也不直接拒绝。她对沈以观有好感,但不多。本来她打算借沈以观来拒刘三才,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
沈以观问:“为何?”
“哥哥进京考试需要准备不少钱,我家现在用度紧张,难免薄待;再者,你还是安心准备读书准备春闱为上。”薛娇道,处处替沈以观考虑,“两情若是久长时,又何必贪恋一朝一夕?”
“那也好。”沈以观并没有生气,温柔一笑,“我愿意等的。请你也等等我,可好?等春闱结束,明年这个时候,我再来问你,可好?只是你务必收下这条络子,它是我亲手编的。”
络子由青色线绳编成,编得不是很好,系着一块沈以观常常佩戴的玉瑗。
薛娇这才收下络子,觑着沈以观白净无害的面容,轻轻点头:“嗯。”
什么亲手不亲手,这种自我感动最是廉价。
“娇娇,我明天就要离开花县了。不过你放心,等去京城考完试,我会再回来的。”沈以观道,“你信我。”
沈以观和薛净秋,是花县唯二中举能进京考试的人。日后二人势必还会在京城相见,那又该怎么办?
薛娇仍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客气温和地和沈以观攀谈。
沈以观察觉出细微异样,却并未往深处想。薛娇姿容出挑,又才逾苏小,不像寻常妇人久居深闺大字不识。只可惜自己的父亲嫌薛家太过贫寒,怎么都不答应早早迎薛娇入门。
本来沈以观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没想到薛娇先替自己把话说了。
他心里流过一阵欢愉,又和薛娇说了好些话,两人才作别了。
一转眼到了八月二十七,清早,天边泛着鱼肚白。
薛娇梳妆完毕,裹了束胸,又穿了增高的长靴,一副男装打扮。除了身量还是纤瘦了些,几乎看不出差错。
这些日子里,薛净秋只苏醒过一回,还没来得及说话,眼珠子转了转便又闭了回去。
可就是这苏醒的一下,让薛娇心里好歹有了些希望念想。
薛净秋中毒的事太蹊跷,薛父和薛夫人猜测是路过的道人给的“定胜糕”里掺了毒药,可天地茫茫,此事又不能张扬,去哪里找这个道人算账?
薛娇曲着腿,趴在薛净秋床边,自言自语道:“阿兄,我马上要去京城了。可惜你这么些年心血毁于一旦,我实在不忍心。阿兄,你快些醒来吧。”
薛净秋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不管寒暑都会准时在丑时起床读书;夜深人静,大家都睡下了,薛净秋也会点燃烛灯练字研习;就连在田里帮爹爹干活时都会带上书卷。
薛娇道:“爹爹猜测是道人给的糕点里有问题,可那天你也分给了我一小块,为什么我就没事呢?阿兄,你若能感知到我的痛苦,就算口不能言,也托个梦给我,在梦中和我说一说吧。”
“嘎吱”一声,薛母推开门,拎着一篮铜盒走进来。
薛母道:“娇娇,随国公派来的马车在外面候着了。你去京城多保重,大户人家规矩多,事事都要谨言慎行。”
薛娇道:“女儿都知道的。”
为了掩人耳目,从今日开始,薛娇就是薛净秋了,而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薛净秋便是薛娇。
薛母将铜盒递给薛娇,压低声道:“这里面装了六方锦帕,你到了后,就把这些锦帕送给那些夫人、小姐们。”
这六方锦帕,是薛母和薛娇一起从年初绣到现在的,用的是花县最昂贵的月华锦,花纹精美。
要是放在年末出售,一条能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