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纵使天高海阔,他又能去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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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没有马逃不远,反而引人注意,两人就在城门边找了间破庙,暂时安顿了下来。
这一夜过得特别漫长,程南双看着窗外,漫天的星辰还在永恒地闪烁着。
身后传来布帛撕裂的声音,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去。
黑衣女子坐在佛台前,已经将外衫脱了下来,撕掉半边袖子,露出雪白的手臂。
程南双虽然混账,但到底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别说亲近女色了,除了母亲外,他连女人的手都没碰过,眼看黑衣女子这么坦然地在他面前宽衣解带,他简直头上都快要冒烟。
“你……你干什么!”程南双慌乱地别过脸,结巴道。
女子似乎对他的反应有些疑惑,停顿了一秒,回答道:“包扎。”
包扎……对,她受伤了。
一个人面对那么多官兵,人人都有刀,她怎么会不受伤呢?
女子这一路从未叫过累,也没说过一句疼,程南双竟一时没有意识到,她一直带着满身的伤,护着他一路逃亡。
“你为什么要帮我?”程南双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又涌了上来。
女子沉思了一会,手里的动作也停顿了一下:“是任务。”
“什么任务?”程南双问。
女子摇了摇头:“不能说。”
“那是谁给你的任务?”女子单手包扎简单粗暴,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疼一样,随便拿布一缠了事。程南双忍不住走到她身边,拿起了药和布。
两道血淋淋的刀伤,横亘在女子洁白如玉的手臂上,十分刺眼。
女子从善如流地撒了手:“不能说。”
程南双是个小少爷,哪里会包扎,他努力放轻手上的动作,却还是弄得乱七八糟。
一个不小心,布条勒进了伤口。
“嘶——对不住!”程南双光是看着都觉得疼,忙不迭地道歉,但女子的眼神却变都没变。
她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将伤口放心大胆地交给了程南双。
“你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等到包扎完,程南双早已满头大汗,他舒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你总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
女子穿上外衫,听见他的话,皱了皱眉,似乎是在思考。
长久的沉默,长到程南双以为听不到回答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那道暗哑的声音:“顾衣。”
“什么?”程南双没听清。
“顾,衣。”女子正专注地看着他,“我叫顾衣。”
“顾衣……”程南双默念道。
“在这儿修整一晚,明日我去找马车,我们去陵州。”顾衣说话总是简洁明了,很少说这么多,让程南双有些惊讶。
程南双猛地抬起头去看她:“什么?去陵州?”
顾衣点头。
“为什么要去陵州?”程南双立马爬了起来,“我的父母还在城中,我哪儿也不去!”
顾衣道:“我应该告诉过你,就地斩杀,你的父母已经死了。”
程南双的眼眶刷的一下就红了,他怒吼:”你胡说!我没亲眼见到,他们就是没有死!“
“我父亲是兵马大元帅!他会保护好我母亲!”
程南双一边怒吼着,眼泪一边哗啦啦地流。
他这一晚上几乎没有一刻安生,衣服破了,鞋子丢了一只,向来整洁的发髻乱的不像样子,脸上手上身上全是灰尘泥土,连指甲缝里都是黑的。
他越想越委屈,哭的也越来越大声,迟来的愤怒和悲伤涌上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发泄一二。
往日里,他但凡皱一下眉,身边的小厮丫头都会围上来问,但顾衣并不是他们,顾衣看着程南双哭嚎,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我告诉你。”良久,顾衣才开口。
程南双一愣,抽抽搭搭:“什么?”
顾衣道:“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只要你别哭了。
程南双一时止不住眼泪,一双眼睛肿的像桃子一样瞪着顾衣。
“我是程牧的死侍。”顾衣道,“奉主人的命令来保护你。”
程南双愣住了。
“今夜抄家,我将你安置在暗巷,回到府中时,夫人已被斩杀。”顾衣道,“而主人交给我的最后一个任务,就是护送你去陵州。”
程南双惶然地看着顾衣,好像听不懂她在讲什么:“什么斩杀……什么最后一个任务……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顾衣以为他没听清,刚想再说,却被程南双激烈地打断了。
“闭嘴!你给我闭嘴!”程南双怒吼,“既然你是他的死侍,那为什么我爹死了,你却还活着!”
“你为什么没有保护他?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