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烛。
这个名字犹如一场绵延的梦,弯弯绕绕,撞进她的脑中,颠三倒四的带着无数记忆朝她奔涌而来。
那年枣树方种下,仅仅只有一棵小苗。
明烛负手站在她身后,目光半分不移地盯着她看,那双眼眸却噙着笑意,看得她耳廓烧得滚烫。
这人亦如今日,颀长的身影穿着一件月白云纹衣裳,腰间系着玉白丝绦,缀着一块价值连城的荷包形玉佩,把玩着一柄檀香扇,难掩翩翩贵公子的风度。
这身影和眼前的明烛重重叠叠,她浑身血液似是凝结似的,不禁冻得瑟缩两下,手中的剑几乎脱手。
遥记三年前,京都如今日般值杏花微雨季,自枝州正逢干旱盼雨时,百姓人人苦不堪言。
君如月逢闯荡江湖受伤,被师父召回养伤。
恰逢重伤初愈,她升起炊火,将砍好的木柴送入师父闭关的宅院,便有人轻缓地敲击院门。
疑惑间打开院门,君如月只见来人身形巍峨,头戴金冠,一身锦袍轻裘,上绣金线银丝,一眼便知此人来历矜贵,英俊如松,与江湖侠士迥然不同。
只是男子脸颊沾染点点血红赤色,却作淡然自若状,他浑身气力散去,尽数倚在木门上,身形踉跄。
君如月疑惑间,只见这人腰间一抹殷红的血迹显露,浸染素色衣裳,狼狈非常。
这人便是明烛。
他那如玉雕琢的眼眉轻轻勾起,露出虚弱一笑,身旁空无一人,只虚软地倚在门框上,俯首轻作一揖,谈笑道。
“敢问这位姑娘,可否相助在下一二?”
那年,弄巷松树直入云天,麦穗似的松花微微摇摆,遮蔽院落半扇日光。
君如月早已闯荡江湖一年之久,早对怪异之人见怪不怪。
可这般男子闯入眼帘竟也心神动荡,小鹿儿撞过心头,久久愣怔不已。
她并未细问,未想这男子身影便摇摇晃晃,晕在门口。
君如月不由惊叫一声,便鬼使神差将明烛带去后院疗伤。
几日治伤间隙,漫天繁星撒落院落换过日光熹微。
相处之下,此人竟也全无歹意,君如月也知晓了几分其中事由。
那些日子,明烛便提过,他来自繁华的京都皇城,突逢狡猾悍匪作祟,才伤重如此。
他是当今王爷,奉旨前往自枝州办事。
君如月知晓匪徒狡猾,便也无甚在意。
几日偷送饭事后,明烛身体转好,便与走上街头,临水而坐互作倾诉。
他绘声绘色描绘过不少京中名点、名菜,将她馋虫轻勾而起,难以遏制。
只是京都二字过于遥远,自枝州又地处偏远边陲。
君如月谈说,还未曾亲眼见过这几样。
言谈间,明烛蓦然抬眸,那双清亮漆黑的被月光映得越发漆黑,他修长的身影立在窗前,歪着头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个遍,淡笑道。
“无妨,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改天我带你一一尝过。”
直至后来,她对明烛魂牵梦萦,久久难以忘怀。
明烛却道,他此来是找她的师父步堪醉铸造兵器,并拿走兵器图纸。
君如月为帮他,在师父的铸剑房前连跪几日,才将图纸交给明烛。
殊不知,江山与她,是明烛终是选了江山。
一股透彻心扉的寒悄然爬上心头,君如月忍不住想要逃离。
迟疑片刻,抵在白皙脖颈的剑锋被君如月收回来,她沙哑着嗓音问。
“你怎么会在此?”
明烛却提着衣袍,所问非所答:“你又怎么会在此?”
“……”
君如月不想自讨没趣,转身要走。
甫地,身后男人清朗的嗓音叫住她,“你……如今还住在师父那里?”
君如月背对着他,明烛的嗓音却叫她脊背发凉,亦或是坟岗飘来的阴风不住吹进她的衣衫,钻进骨缝。
“明烛,离别那日我说过,自此一别,你我再无瓜葛,我的事已与你无关,”君如月将手中长剑疾速推进剑鞘,“我还有事,便先走一步。”
言说间,她快走几步,隐匿于丛林中。
乱坟岗荒无一人,徒有阴风阵阵,光是站在其间,便令人心惊肉跳,别提查案了。
贵子粗喘着气左看右看,实在不知王爷差自己究竟作甚。
他胆战心惊地看了两圈,便逃似的回到与王爷约定的地点去了。
回到原点,明烛站在原地,似是意犹未尽的盯着丛林深处,看得走神。
他循着方向瞧去,没发现什么,揉着眼睛又多看几眼,却见茂密的丛林中掠过一道黑漆漆的人影,眨眼间又消失不见。
贵子不由浑身汗毛立起,惊叫出声。
“王爷,有鬼!方才似是闹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