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自枝州。
隆冬后的初春,一股翻卷的风如初次开锋的刃,裹着边陲的风沙划过脸颊,泛起火辣的痛。
祥和的城内,今日却有异象。
瞭望敌情的城楼上凭空多出一座香炉,城墙也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纷纷对城墙上方指指点点,似是在看什么热闹。
君如月抱着一柄未出鞘的剑,她一头墨色长发高高束在脑后,白皙娇俏的脸旁的发丝,被风吹过,微微摇曳,黑衣包裹着她匀称的腰身,上绣古朴云纹,给其过目不忘的容颜平添几分英气,倚在城墙上着实分外扎眼。
风透着些寒。
君如月不住紧起衣袂,抬眼望向远处城外的漫天飞沙。
不远处的城墙边,自枝州沙漠围城,枣树理应能活。
她种在城外的一颗独苗枣树却败了,自三年前便再无开期,再不开了,这荒漠飞尘被衬得极为萧条。
君如月在等一场早已定下的赴约比武。
还有一炷香的时间。
比武之人是位列江湖排行榜行七的柯朝,人送绰号“乐无边”,这绰号比本命更响亮,最出名却却还是他的斑斑事迹。
此人向来爱好劫富济贫,只是这劫富济贫和旁人不同,他劫得是江湖上赫赫有名之侠士的财,一场比武是有彩头的,这彩头随心,按是江湖排行榜名次而定,排名靠前则是多则千金,排名靠后则是几两。
江湖人尽皆知,乐无边从籍籍无名一路杀上江湖排行榜行七,有名的侠士皆不敢与乐无边交手。
这并非她与乐无边初次见面,却是初次与其真正比武。
君如月拔出剑鞘轻轻擦拭,面上看似平和,实是乱了方寸。
乐无边并非失约之人,可能有事延误吧?
她正劝解自己,人群中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别等了别等了,出事了!风云阁的通告都贴出来了!官府也贴告示了,乐无边三日前就死在西处乱坟岗,恶鬼杀人,是恶鬼杀人!”
众人顿时哗然,面色瞬间惨白几分。
君如月攥住长剑的手不着痕迹的抖了抖,五脏剧震,有血沫自喉咙翻滚而出。
她灵台徒生一念——恶鬼杀人,这绝不可能!
城内锈屿客栈,楼下宾客满座喧嚣不已,而楼上天字一号房门紧闭,静的胆寒。
君如月揉着酸痛的额角,愁眉不展地摩挲着一颗拇指大的枣子发呆。
她脑海里尽是些陈年旧事,乱七八糟奔腾而来,梦魇与现实中的乐无边,令她近来总是分不真切。
偶尔还有乐无边的身影,缠得寝食难安。
一红衣女子风尘仆仆地撞开天字一号房,将一张纸拍在桃木桌案上,长吁出一口气。
她一屁股坐在君如月身侧木凳,猛灌了几口水才在君如月的注视下道。
“累死本姑娘了,你这江湖排行第二,不还是要靠本姑娘的情报网?你托我查的这案子我问清楚了,此事煞为古怪,若不是我这客栈老板娘的身份认识不少人,打听起来倒也真是大费周折,可我还是好奇,你为何对这乐无边如此在意?”
谁人不知江湖侠女君如月偏爱一身黑衣,面容清秀,却冷的不近人情,何时会有意中人,不若这乐无边便是……
黎澜水灵灵的眸子在她的身上四下打量着,似是对她和乐无边的关系透着无尽暧昧。
锈屿客栈的老板娘黎澜平生两件爱好,一是好打听、包打听,此事君如月早已领略,另一件,今日她也领略到了。
这黎澜的八卦能力,几乎能与江外面说书人一较高下。
君如月无奈地摇摇头,立刻打消她的念头,不由慨叹一声,“你并非江湖人,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初入闯荡江湖时第一个结识的便是柯兄,也便是江湖人口中所说的乐无边,那时我还不是江湖排行榜行二,那时的柯兄也只是籍籍无名的小辈,后来,再次相遇,我与他飞上屋檐对酒当歌,他却道,他快死了,算算时间,大抵是在去年。”
“?”黎澜如水般的眸子瞪得圆滚滚的,哆嗦着嫣红的唇,费尽心思才挤出一句,“你是说这是有人对乐无边蓄谋已久的一场谋杀?”
微风从窗沿吹过,君如月撩过飘动的发丝,轻轻摇头。
“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是。”
“这乐无边作为一代江湖名侠,也是命苦,他的尸体是在乱坟岗上被太衍神通金池发现的,这金池和你一样,倒霉极了,他同样与乐无边在当地有三年比武之约,比武时间就在三天前,他到时乐无边的尸体死了几个时辰,尸骨已凉,曝尸乱坟岗,又被人分尸,大卸八块,难以辨清,金池是靠一道旧伤认出是乐无边尸体的,她发现乐无边的死讯便报了官,只是官府去了,却未发现乐无边的头颅,金池被州府怀疑杀人,今日不久从出狱出来便搅得江湖天翻地覆,说是乐无边的死与朝廷有关,怀疑是招安使李芥的手笔,此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