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湛青空流云照映。
男人愠怒的话音刚落,听芸心中蓦地沉下来,又诡异地生出一丝窃喜,莫名其妙。
这转瞬而逝的窃喜吓了她一跳,像游离于理智之外的意外。
听芸将心头想法按下去,硬着头皮回头,便看到人群中站着那人的身影。
他竟然追来了?
他为什么要追来?
男人就在她身后半步,一回头,气息喷薄有交织之意。
在人声嘈杂气息混乱的人群中,独独那一缕瑞龙脑香萦绕在鼻尖,清晰又深刻,屏除一切杂息。
听芸有些慌乱,向后撤了半步,却没顾赵瑭,朝水里面的郎君喊话:“你快上来,水流湍急,当心。”
薛顾郎在水中已看到岸上的情形,先是疑惑,后又为听芸这句当心露出笑颜。
听芸却感觉,身后的人气息愈发沉重。
江面上两船争速,交斗在一起,喝彩的观众随着船只移动而涌动,身旁的人忙着喝彩鼓劲儿,踩踏挤撞的事也是常有。
听芸被人撞了一下,却撞进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她想退出去,可赵瑭一手禁锢在她腰上,一手挡住她的肩膀,他没看她,目光如隼却盯着往左边涌去的人群,将她护在怀中。
人来人往,两只手隔出一片狭小却安宁的空间。
听芸一时间失去了思考能力,愣愣地伏在他胸前,感受着他胸膛的起伏,气息在头顶盘旋,有一丝丝划过额前,带来温温热热的酥麻触感。
人群拥挤,听芸被大手带着离开此处,他步履极快,半搂携着她整个儿却显得毫不费力,听芸跟不上他的步伐,竟直接被他单手抱起,来不及惊乎便被带进马车。
他似乎带着怒火,不甚温柔地将她塞进马车,顺势坐在靠车窗的位置。
正当她以为自己将会重重撞在车上吃痛时,却又在将要倒碰上去前又被大手一拽,跌进他怀里。
听芸伏在他的膝上,一抬头,便对上一双阴冷的眼眸。
赵瑭伸出遒劲有力的手臂,一把搂护住听芸的腰肢,将她带起来,坐在他腿上。
美人的乌发被颠簸得微微松散开,一缕青丝从额角脱落,稍显凌乱地勾在白瓷面上,如同素绢上作画,落下柔顺流畅的短短一笔。
也不知是气息的喷薄还是脱簪的鬓发拨挠,额角一阵微痒的触感。
听芸想伸手去捋开那丝散发,葱白指尖刚探出,便被大掌握住,完全包裹。
赵瑭自小长在军中,那宽厚且带粗粝的大手握着听芸不经一揉捏的纤指,似只要稍用力,便能将她捏碎。
听芸的芙蓉面变得惨白,怯怯望着他。
俊挺的鼻梁上一双好看的眉眼像工笔精心刻画,带着不言而喻的怒气,鼻梁下的薄唇因为愠怒而微翕,再往下,下颌生出些许青短杂乱的胡茬,来不及修整。
本朝男子不流行蓄须,没有须发妆容的修饰,男子的相貌一眼便能看明白,清劲俊雅的相貌,总会不自觉的吸引人的。
听芸只看了一眼,心中还惊魂未定。
“他送的鲫鱼好吃吗?”
她还未回神,便听到赵瑭不咸不淡地问这么一句。
话落,他松开她的手,反捉住手腕让她将手扣在他腰上,注视着那双翕合美目,认真问。
“嗯?”
听芸揣度着他的怒火由来,扣在他腰上的手隔着衣料感受到从内传来的灼热。
“殿下……为何如此发问?”
她赧然地垂下眉眼,故作镇定问,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那微微上下滚动的喉结上,骤然想起裕亲王府寿宴那日,她在马车上的举动,双颊迅速飞红。
脑子像是不听她的意志,被一股线牵着问些含糊不清的话。
“你说为何?”
“我,我不知。”
她心中有疑问,他是特意为她而来吗?
理智告诉她,应当离赵瑭远一些,无情无爱,方可得自在逍遥,婚姻的坑,她不想再掉第二次,可此时理智还在曲江上观赛。
赵瑭没有理会她的话,修长的手指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
手指上的粗茧磨得她皮肤微微疼痛,听芸看着他高深莫测的面庞,透着危险的气息,她终于抓回一丝理智,想从他的手中挣脱。
可他有心钳着,她的挣扎根本无济于事。
“殿下……你弄疼我了。”
“疼吗?要吃条鲫鱼补补吗?”
听芸听罢这话,知道他是将方才在曲江边那妇人的话听进去了,精致的眉眼微微颦蹙,柔声道:“那人是误会了,我与薛顾郎并无关系。”
赵瑭听罢,几不可查的勾出一丝笑意,却还是被听芸捕捉到了。
她这才觉得这话其实很不妥,她为何要向赵瑭解释呢?他也不是她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