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晴烟晚,青山暖日和风。
琥珀揭开床帐欲将听芸从床上扶起来。
才拉开一半床帘,琥珀惊奇出声:“夫人,你这眼睛……”
眼底下好大一片乌青。
孟听芸雪肤花貌,早年在北地跟着兄长们操练,身子骨还算好,痛失至亲后又寄人篱下,忧思繁多,常常彻夜难眠,身子也日渐消减。
京城女子尚温婉风,如她在北地学的那些舞刀弄剑的功夫,落到世家贵女眼里,不免要奚落嘲讽一番,彼时年少,又心思敏感,为了做个规矩恭顺的闺阁女子,她不舍地扔了花枪拾起绣花针,再不曾有过什么激烈的活动。
婚后薛文旭离京,她在老夫人面前伺候,不免受责难,去年冬天数九寒冬关在祠堂跪了一夜,出来后就亏了身子,任她从前铁打的金刚不坏身,多愁善感一副身子光靠珍品滋补,到底也补不回去了。
昨夜和薛文旭争吵过后又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从前的凄惨景象,睡得不甚安稳。琥珀不说,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无事,没睡好而已,待会儿多用些脂粉盖一盖就好。”
琥珀想劝她不若今日就别出去了,巡铺子也不必非要他亲自去,但听芸已经借着旁边小丫鬟的手起身,琥珀轻轻叹了口气,若是几位将军和夫人还在……
“对了夫人,今日是晋王回京的日子。”
陛下大寿在即,各路藩王已陆续从番地回京贺寿,这本已不是什么新鲜消息,听芸也有所耳闻,可是晋王……
她记得上一世这时候,他应当是因鞑靼犯境并没有回京。
听芸细细梳理自己重生以来这段日子,时日尚浅,所发生的大事不多,诸如她与婆母因公中款项一事争执,因她重生后不再处处隐忍,上院派去接小叔的人尚未回来,此事进程有所耽搁,但其余的事大体走向还算与上一世相符,可是他怎么回来了?
记得梦中他唤她小名时的缱绻,再联想记忆中那个冷肃的王叔,听芸顿觉一阵胆寒。
她重生回来,只想清清白白与薛文旭和离,并不敢想要与他有什么牵扯。
听芸叹了口气,来便来罢,如非必要,不牵扯就是。
“可知道他几时进城?”
琥珀道:“听说是巳时。”
“叔父前日不是来信要我回去一趟?”
正好,婶母当初也从她这里吞去不少东西。
*
京城外虎丘大营。
小成安侯褚洄抓着晋王赵瑭的膀子用力摇晃,口里连声喊着:“王爷!王爷!你快醒醒!”
大帐里站了好几个部将,地上军医跪了一地,无人诊出赵瑭这是什么症状。
昨晚宴上明明都还好好的人,今早却昏迷不醒。
今日还有进城,他这个主帅昏迷不醒,这可如何是好?
赵瑭紧闭着双眼,额上一层厚汗顺着鬓角滑落枕上。
他想睁开眼,却醒不过来,隐约能听到褚洄叫他的声音,可他仿佛身处迷雾之中,云遮雾绕是那张想念过无数次的面庞。
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低泣,他想伸手抓住她却只抓到一手青烟。
褚洄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她的声音越来越弱,隐隐能看见的影子也越来越模糊。
不要,不要离开,昭昭……
“昭昭……”
“昭昭!”声音戛然而止,赵瑭听见一串清脆的铃铛声猛然惊醒!
赵瑭坐在床上大口喘气,仿佛还没回过神来。
褚洄手里拿着铃铛,单手支在行军床边目瞪口呆,眼珠一转扫视到底下一片比他还要目瞪口呆的部将,忙继续摇手里的铃铛,故作惊诧道:“招招、招、招、招魂了,招魂了!”
“招魂了。”褚洄又晃了一下铃铛,“王爷,你没事吧?”
赵瑭用力闭了下眼,咽了咽干哑的嗓子,脱力道:“无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褚洄打着哈哈朝底下部将说,“王爷没事,醒过来就没事了,都先出去整饬队伍,稍后进城。”
几位部将面面相觑,王爷这都是第几回醒不过来了,这可不像没事的样子。
赵瑭总算回拢心神,看向账内诸位,他眸光清明,看起来并不像中毒的样子,清声吐出“都出去”三个字时,带着多年积威,不容人反驳,仿佛又是众将士所敬仰的那位所向披靡的统帅。
“要不还是再让军医看看,会不会是那些蛮子刀上有什么稀罕的毒。”站在一旁的侍卫道。
褚洄道:“嗳,都看了几回了,也看不出个名堂了,等进了宫,找太医院的看看,都出去出去,站在这儿多碍眼。”
“你也出去”赵瑭对褚洄道。
褚洄小子话多,几个老将不满地瞪他,要不是看在王爷看重他的份上,真想一刀劈了他。
褚洄撇嘴把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