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听芸离开上院,老夫人指着她背影怒斥了一阵,捂着胸口说胸闷气短,又急忙找大夫来看。小张氏在床前伺候了一会儿便捏着帕子说出去看看外头的人,一去就再没会来。柳氏一直伺候在旁,喂她喝下药伺候着她睡下。
老夫人躺在床上哼唧了半天,拉着柳氏让她去还找伯爷、找薛文旭回来主持公道。
柳氏把老夫人的手松开,冷看了一眼床上闭着眼睛哀嚎的人。
吩咐道:“老夫人受不得刺激,都不必在床前看着,免得打扰老夫人休息。”
小丫鬟们应了吩咐,乖乖退出去。
柳氏素手在兰汤中取出帕子,一手扶在木盆边缘,一手拎着帕子一角,温热的水成线地掉进水里,仿佛潺潺温热的血水,殷红刺目。
她轻轻拧掉帕子上过多的水分,转头看着床上渐渐睡着的人,唇边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帕子盖在老夫人脸上……
伴随着“嘎吱”一声,柳氏缓缓将帕子从老夫人脸上揭下来,扔回木盆里。
老夫人重重地吸了一口气。
“老夫人这是怎么了?”方嬷嬷刚吩咐事情回来。
忠顺伯膝下有四个儿子,长子薛文旭和幼子是老夫人所出,其余两个都是庶子。小儿子是个傻的,不得忠顺伯喜欢,不得已将他送到庄子上养着,陪蒙童书院的孩子认几个字。
老夫人并不知道孟听芸所说这里头还有小儿子什么事,她也知小儿子是个傻的,生怕自己傻儿子被人利用了,急忙让方嬷嬷去把人接回来。
柳氏温顺淡然道:“无碍,我方才给母亲擦了擦脸 。”
方嬷嬷半信半疑,擦个脸老夫人怎么会发出那样怪异的声音。
柳氏在方嬷嬷面前浅笑着道:“母亲受了刺激,呼吸不畅,劳烦嬷嬷费心照看,二郎那边该去给他按摩身子了。”
语毕,柳氏微微朝方嬷嬷欠了下身,莲步盈盈出去。
回到晴雪阁,薛二郎打翻了汤药,弄得一身污渍,大发雷霆不准丫鬟伺候,也不准人靠近。
二爷自断了腿以后就变得性情古怪,底下人都是小心翼翼的。
柳氏跨进房门,便看到屋里丫鬟小厮跪了一地。
“都下去吧,这里有我。”
下人们如蒙大赦,纷纷退下。
薛二郎知道到柳氏进来,挣扎着自己推着轮椅企图背过身去。
柳氏柔声唤他:“郎君这又是何苦,神医说了好好养,总还是有希望的。”
柳氏蹲在他面前,去捡地上的碎碗片,“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不论你信不信,我这一颗心,掰开揉碎,每一寸写的都是你。”
血迹顺着她的掌心渗出,滴在地板上,她却好像不知疼痛,紧紧握着碎片不放,眼神中露出偏执的光。
薛二郎看到柳氏的血滴在地上,又急又气,伸手将她扯过来,把手捧在手里,目光猩红吼道:“你是蠢货吗?流血了也不知道。”
柳氏眼中蓄着泪,看向薛二郎时轻轻笑出声来:“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你看不得我受伤,我也看不得。
那些仇怨没关系,有我陪着你。
*
孟听芸听外边的消息,老夫人那边已经派人去接小公子了。
她正和翡翠打璎珞,漫不经心对琥珀道:“刘全那边派人盯着,务必不能让其他人接近。”
“另外翡翠,我想让你去趟曲博,送封信给顾家祖母。”
翡翠领命,也不多问,待孟听芸写好信后,又受了几句叮嘱,便悄悄从后门出府,连夜去曲博。
薛文旭忙碌了一日回来,刚进门就被老夫人拉着一顿哭诉,心里烦不胜烦,随意敷衍了几句,往鹿鸣院这边来。
一进门解了衣衫,挥退仆婢,大剌剌倒在孟听芸床上,仿佛被抽空了力气。
抱着孟听芸的枕头用力吸气,仿佛沉溺在她的发香之中。
薛文旭精疲力尽道:“阿芸,你今日有些过分了。”他从床上挣扎起来,看了孟听芸一眼,她还漠不关心摆弄手上的璎珞,薛文旭心里有些不爽,“母亲身体不好,能让就让着她,若是不能让,这不还有我,等我回来我自有我去料理,非得闹到这个地步。那钱挪用就挪用了,说清楚用在什么地方就行,总归府上也不缺这点钱,何至于你发那么大脾气,还把四弟牵扯进来,他是个什么情况你也清楚,他哪里会做这些事。”
孟听芸两指紧捏着串珠,指尖的血色褪去,晶莹的指甲盖看得到白色。
“我同你说话呢?!”薛文旭见她没反应,用力拍了拍床沿,愈发恼怒,“你是死人吗?”
“哐当”一声,孟听芸抬手扬了托盘里的丝线串珠,冷眸望过去。
薛文旭扬着手,手里握着一只鞋子,作势就要扔过来,被孟听芸这一眼瞪住了,又缓缓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