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的重点在哪里。
正主亲口承认的:没有秘密女友。
陈纵几近难以克制嘴角笑意,“我都忘了,你是个寡王。这么多年都没点长进的吗?”
子夜直接略过,非常自然随意地问道,“你呢。”
“不单身怎么上节目?节目又不能剧透,”陈纵嘴角勾起笑,“自己慢慢看。”
不多时,两人被邀进店,在靠窗角落坐下。店面狭小,故也什么都小小的——小小方桌,小小锅炉,精致杯碟,凳下窗沿搁着精巧绿植。
店主也是骨骼纤细的南方姑娘,戴着围兜出来,见到熟人陈纵,又见到她对面男人。视线在二人脸上逡巡,顷刻挂上暧昧微笑,斟酌措辞:“大美女朋友也各个是人中龙凤。”
陈纵自嘲,“别人年轻有为,早早聘上港市大学副教授;我这高龄学渣,哪里能比?”
“港大副教授?”店主惊诧非常:“我店里可是第一次有教授来吃!”
陈纵讨价还价,“这顿可要为教授打个八折?”
店主会做生意,答应,“好好好!到时候请教授屈尊留个影。”
陈子夜被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彩虹屁讲到局促。
等店主走开,方才解释,“港城大不如前,这两年走了不少人才,次一等的,如我,才不得不顶上。”
“中文系人才走失?”陈纵品了品,笑起来,“哥,世上就一个华语社会。中文系人才去海外,做什么,宣发?”
桌上有张手写便签,上头写着牛肉各部位过汤时间。
手边是指节大小计时器。
子夜仔细阅读了一遍,为陈纵潦草下锅的牛肉打开计时器。
一面留意,一面说,“流落去哪里,书评还不是照写。这圈子好就好在不拘地方。”
陈纵想起自己有天看到他流传到网上的美学课片段。
第一堂开课,他讲,“中文系不培养作家。”
众人都笑了,他自己也笑了。这话中文系第一堂课都要讲,但由他讲来,总觉得不可信。再后来上课,他不再讲这话。因为他的课及他的人名气很大,再开课,新生几乎异口同声“中文系不培养作家”,就像开演唱会,歌手主动成全气氛,将副歌让给听众席来唱。
走神间,陈纵面前碗里已摞了满满一叠牛肉。
子夜讲,“快吃,凉了。”
陈纵听话,埋下头,讲一句,“你意外地很上镜。”
子夜也有点意外,“其实本人很一般。”
有时候他的魅力就在于不知道自己魅力的鬼样子。
陈纵吃一口牛肉,就抬头打量他一下,略显肆无忌惮。小方桌短短距离,黄昏天光和头顶钨丝灯双重光影落下来,像极了小时候坐在亮了灯院子里和陈子夜一道吃晚饭的场景。
他其实没怎么变。
因为过白而容易有痣,又或者因为过白,凸显了痣的存在感。最显眼的两个,一颗在眼尾,一颗在一侧下颌缘,征兆多半都不好。现在痣比小时候好像更细小了些,却因为他如今更少血色,而无法忽视。就好像月有阴晴圆缺,你光是看着他,就会想到月有阴晴圆缺。
如今上镜,镜头吃掉了他的缺憾,使他像个玻璃灯罩里的假人。
子夜由着她看了阵,方才问,“我变很多?”
陈纵讲道,“瘦了些。”讲完这话,立刻弯身站起,将自己碗里的肉大搓大搓拨进他碗里,“快多吃点。”
“你只顾自己吃,”子夜没料到她这一出,看着碗里忽然堆起的小山,先是一怔,继而慢慢笑起来,“……又管我做什么,顾得过来?”
*
谭天明循着定位追踪过来,在巷子里刚泊好车,见陈子夜好好地坐在窗边,长长松了口气。
但立刻,谭天明就从那方窗框里,看到一副奇异的情景。
子夜桌子那头,原本被墙体挡住的位置,探出个人影。
女孩子捧着碗,将自己碗里的牛肉,大半都拨给了子夜。
谭天明本可以期待一下子夜的反应,没想到重度洁癖如子夜,竟笑纳了旁人碗里的牛肉。
这画面着实稀奇。
他下车来,换了个角度试图看清那女孩子面容,猝然间便与陈纵来了个对视,一瞬间两个人都有些愣住。
谭天明视线长久落在陈纵脸上,思绪千变万化,到嘴边那句令他震愕无比的“陈纵”,渐渐变成了令他笃定无比的“南北。”
思索间,子夜也随陈纵目光偏过头来,与谭天明打了照面。神情淡淡,倒也没太诧异。
谭天明却心里打鼓。
多耽搁多错,立刻三两步进店,想法瞬息万变,讶异,尴尬,语塞……渐渐都烟消云散。
等站到陈子夜跟前,已然一张面不改色的脸。
陈子夜语气也波澜不惊,“你怎么也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