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擦伤，还有气管咳不出咽不下的水、深呼吸就会痛的肋骨……
“竟然也可以照X光。”林曦已经换上干净的衣服。正如兰岱所说，诊所里真有她能穿的衣服，大小合适，风格也正是她这个青春期的学生穿的。
“别看这地方简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兰岱放下便携式检测仪看了看结果，然后又拿出一盘刚刚碾好的药草，“没什么大事。来，这里敷完这药今晚就可以先休息了。”
腿上擦伤已经用了药油，肩膀的伤也已经包扎好，她拉起衣服让她在肋骨敷药，感觉这才是伤情最重的。
视线所及之处只能看到腰那边的青青紫紫，但看兰岱用的草药患处面积应该很大。林曦胡思乱想着，忽然闻到清幽的气味，“好香。”
“家乡的藏红花。”
“西藏？”
“不是，不过也是藏区。”
林曦眨眨困倦的眼，没再说话。中国地大物博，很多地方她都没去过，不知道藏区不只聚集在西藏。
“好了，先睡吧。”兰岱摸摸她吹干后细软的头发，将人扶着躺下，拉上叠好的被子给人盖上。
只有两张病床，她们就这样一人一张睡下了。
人生颠覆，前途未卜。林曦以前看电影都在想怎么还睡得着，事实上身体精神极度耗损的情况下，自我保护机制会强制入睡的。
小诊所内部混合了消毒水、药油以及草药的气味，但或许是压缩空间给人的安全感，林曦躺在终于不再颠簸的窄床上睡着了。
清晨的光束洒进来，床上的人留恋埋头进被子不想起来，不过动则疼痛四起的身体不会让人如愿。
“……昨晚凌晨，一名十六岁中学生在其周岁宴上意外坠海，目前下落不明，搜救人员正在配合无人机等各种科技手段积极寻找，若有热心市民能够提供相关线索请……”
新闻频道突然掐断，林曦终于回到现实。
原本的接诊处就在一墙之隔，兰岱与人谈话的声音断断续续。
“我就来看看我这小破地方怎么样了。”陌生的中年女士看样子应该是诊所原本的主人。
“您放心，时间一到绝对完整交还。”
“那行，我先走了。”
兰岱推开门进来，见林曦正坐在小板凳上吃她放的早餐面包，她在旁边找了地方坐下慢慢解释情况，“这里被整顿停业了，大概还有几天，你先在这里安心恢复身体。”
只剩几天的意思。她平静地喝了口牛奶：“嗯。”
彼时挑剔饮食的女生正细嚼慢咽街角随便买的面包，她本不该过这样的生活。兰岱眨过眼里的苦涩，艰难地开口，“你接下来……还想回……”
“不行！”瞬间上扬的声音几乎有点应激。两人都是一愣，林曦抱歉地看了她一眼，敛着眉眼回答，“不行了。”
兰岱没再说话，而是看着她两眼无神地呢喃。
“不能了。”
“什么都不能信了。”
“我必须走，快点走，走得越远越好。”
明明才十六的年纪，脸上却开始显露看淡世事的神情。
兰岱不知怎地，脑海里都是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孩：“那你想好去哪儿了吗？”
“去哪里都好。”随便了。
兰岱心生不忍，咬咬牙终于开了口：“我有个地方，就是地方没这里好，而且……”
“可以。”
“听我说完，我这个地方在大西北……”
“可以的，够远。”
“你好好想想，你现在这身份不用了肯定不能顶着黑户正常生活，我是这样想的，我老家有位独身老奶奶可以收留你，只不过你得答应将来要给人家养老送终。”
“当然可以。”
“你在教育资源优渥的东南地区都名列前茅，到那边肯定不成问题，只要心态不崩。”
“我没有什么可崩的了。还是要谢谢你们肯信我，现在弃养老人的亲生儿女都那么多。”
“以后，你跟奶奶姓应，想叫什么名字？”
脑海突然浮现那句“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她答道：“应有初。”
既然如此，重新开始，只期望能善始善终。
“我不会看错，你这孩子重情义。”兰岱定定看着她，目光悠远深长，“也太重情，聪慧又心善的人最容易插手闲事。”
“可真是个大缺点。”林曦有了心思自嘲，不知是不是终于有了收容点，她眼底的仓惶逐渐平息：“为什么帮我？”
“大概同是天涯沦落人，想帮助每个为自己活的同路人。”
那时的兰岱也是来历不明的黑户，是林曦无心之举施以援手。
只是初相见时面若桃花，现已是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