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鸣回到盛城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他知道学堂里已休夏假,佳音此时一定在家,可司令部里积下一大堆文件等着他去定夺,军需处那边又有要事过来请示,一切都忙完已经快夜里九点了。
季鸣兴冲冲赶回家,哪里会想到家里一个人也无。下人说,夫人带着表小姐去山上避暑,已经走了三天了。
他第一个反应便是愫心又在装神弄鬼!
这段日子,她是横着打一棒槌,再竖着敲一榔头,把佳音指得一时左一时右。现在自觉心意已经相通,更是懒得去看愫心的脸色。
可是昨天夜里毕竟有失检点,此时未免有些许心虚,又想愫心也没有本事把手伸得这么长。那她把佳音弄走是什么意思?
真是笑话!他看中的人,不要说是躲去山上别墅,便是把她送回云州老家,又待如何!
这一次他当真是冤枉了愫心!
那天早上,佳音被吓得六神无主,愫心自己也拿不准季鸣的话,到底是不是教维帧回来的意思,她也不敢冒险,急中生智想出了一个带着佳音躲到别墅里去的主意,连考试都不许佳音去考了。
躲到别墅还不放心,自己又干脆住进山上慈济寺里,就算维帧真的被叫回来公干,婶娘都不在家,也不至于这么勤快地跑来山上请安。
佳音早上是被一阵汽车的声音惊醒的,她昨天夜里翻来覆去到凌晨才渐渐睡着,此时脑子还是懵的,人却已经从床上跳了下来。
她连鞋也顾不上穿,把头伸到窗外,只能看到几辆车,好像有廷宴的声音,又好像没有。
此时,她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从房间左边跳到房间右边,又从右边窜到左边,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要命的是小萤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算了,不要叫她了。先跟廷宴谈恋爱再来勾引他叔叔的人又不是小萤,便是被逮到也不是死罪!
季鸣下了车三步并做两步冲到二楼走廊里,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佳音。
她披头散发,睡裙外面胡乱套了一件衣裳,脚上连鞋也无,红着一双眼睛从卧室奔出来...
他的心里顿时涌起万般柔情,他的小姑娘竟如此挂心他呢!
楼下的副官们也跟上来了,怎能教人看到她这样一副诱人的样子,连忙上前遮住半个身形,“傻丫头,还不快进去!”
重新回到卧室,佳音的三魂才还回来两魂半。她重重倒靠在门后。
我再也不要在这里了!待会吃完饭便去慈济寺找姨妈,这样的事情再来一次,我就不要活了!廷宴爱娶谁叫他娶好了!我也不生他的气了!张莫愁那里嘛,姨妈还是另请高明吧!
至于姨丈,她的心里微微揪了一下,“不能再去想他了!”她对自己说。
然后翻出箱子来,把衣裳物什一股脑塞进去。
佳音从楼上走下去,季鸣早已等在大厅里。
他立在那里,浅灰色的衬衫,深灰色的西裤,漆黑的额发梳成一丝不苟的背头又从一侧漏下几根发丝,两边是修剪得极漂亮的鬓角。看起来本该让人觉得轻佻,可配上他颀长硬朗的身姿,英俊到教佳音简直挪不开眼睛。
佳音一步一步行下来,手已经不自觉地捏了起来,手心更是微微出了层汗,她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唯独觉得他一双湛黑的眼睛有魔力一般让人不敢乱动,方才打起的十二万分精神早已像一只调皮的小鸟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好几年前,我曾经在这一带看到过一处叠瀑,两瀑之间刚好冲下一个小圆池,便是不会游泳的女孩子也可以在里面玩,想不想跟我一起去找一找?”季鸣含笑问她。
“好的呀!”佳音几乎立刻就听见一个声音替她回答道。
晴空之下,山林清寂,汽车顺着山路蜿蜒盘旋而下,举目都是新浓层叠,绿翠荫荫,不远处的荷田闪烁着金光,半人高的荷叶中间点缀着朵朵绽放的荷花,浓郁的荷香中,许多蜻蜓立在上头飞舞。
佳音却根本无心欣赏这样的美景。绕过这个荷塘往东边就是姨妈现在住着的慈济寺了。
若是灵台还算清明,我分明就该在这里下车!
两种念头在她腹中搅得百转千回,她用力按下这个,另一个又激荡难平,一口气缓缓提上来又急急地放下去,撞得她胸闷头晕,耳边嗡嗡作响。
好在季鸣说的那个地方终于是到了!
从车上下来,远远就听见瀑布哗哗的撞击声,穿过密林,循着水声一路迤逦而上,绕过一块岩石,水雾扑面而来,近百米的白练由崖口悬注于石壁之上,飞泻到一方圆池稍作停息,便从豁口处再一次喷泻而下。
更难得的是这方小小的圆池清池浅浅,风起之时,波光粼粼,阳光将旁边的野花映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泽,如锦毯一般密密铺展开来,简直美成人间武陵。
小萤已经尖叫着冲了下去。
正值暑天,日头虽叫对面巨大的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