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靠,”他小小的一张脸上满是笃定,“改日我就求父亲换了他。”
“这话就是胡说了,”陆闻砚这次没选别的地方,用折扇直直地拍了陆闻墨的脑袋,“你入学堂不到一年,前后换了三个夫子,哪个夫子不是尽心尽力了的?再这样下去,父亲定然不悦。”
陆闻墨不满地说,“虽说都是二哥写信请的夫子,可我就是觉得他们不如二哥,”他歪头去看陆闻砚,“不如二哥教我,二哥十七中举,比那些夫子不知道强多少。”
他不仅要自己说,还要寻求他人的意见,只见陆闻墨探头探脑地问黎蔓,“二嫂嫂说是不是?”
陆闻砚没有马上说话,黎蔓面对问题不由得头疼,这才感到孩童刚刚板正乖巧的背后那张牙舞爪的顽劣本性,只觉得这陆家处处太平却又处处暗流横生。
过刚易折,前世她嫁到定国公府后与凌鹏远大多正面直对,始终郁结于心而后缠绵病榻,最终撒手人寰,黎蔓谈不上后悔。但既然重来一世,黎蔓还是更愿意谋求更加稳妥的路子。
少女忽而灵机一动,伸手轻轻拉住陆闻砚的衣袖。她脸色本也不算太红润,有意为之时更显柔和白皙,黎蔓把心一横,垂下眼,含羞带怯地说,“二郎的学问自然是极好的,我也倾慕不已。至于小叔所言,还全凭二郎心意。”
陆闻墨明白了什么叫“一拳打到棉花上”,他眼睁睁瞧着嫂嫂拉住自己兄长,后者不躲不闪,平日总觉得不算稚子的小少年这时感受到了自己和兄长的一层真切隔膜——陆闻砚成亲了,他没有。
在某些事上陆闻砚显然是个极通透的,他轻飘飘地瞥了自己这同父异母的弟弟一眼。知道对方的脾气,他正了正神色,口吻难得地带上严厉意味,“闻墨,凡事皆需按步调来,急于求成是最不该的。”
而面对自己的新婚妻子,陆闻砚的神色柔和许多,他伸手,虚虚地拍在少女扯住的衣袖旁边,瞧着至少是温情脉脉。
虚情假意得似乎两人都信了。
陆闻砚又转头对陆闻墨说:“为你请的夫子,都是千挑万选,学问在这城里都是出了名的深厚,我也都听过一两天,几个夫子讲得都很仔细。”
说话时,小厨房差人说可以上饭菜了,陆闻砚点头应允。
“你今日说过的话我就当没听过,也别去惹父亲不高兴,”陆闻砚说完这话,语气彻底软和下来,“好了,你带来给我和郡主的贺礼我很喜欢,既然下了学过来,想是也饿了,吃饭罢。”
男子招呼来福帮忙上菜。
满桌菜肴,黎蔓最喜欢那道枣泥山药糕,不到小半个拳头大小的白色团子上每颗都点缀着一颗红色的枸杞,在盘子里错落有致地摆成花朵的形状。细腻的红枣馅儿入口清香,绵软的外皮由山药制成,又弹又糯。
这陆家倒是……
她举着筷子夹起一块糕点,坐在石桌前敛住眼底思绪。
饭桌上陆闻墨嘀嘀咕咕又说起那几个夫子的不是,黎蔓侧耳听了,确实是有名的大儒,做学问都很仔细踏实,人也正,可见陆闻砚为弟弟请夫子时确实用了心。
但陆闻墨没到十岁,写字却以行书入门,且现在就已经在学作诗文,最开始说话行礼也显出不同于这个年纪的刻意板正,陆闻砚自己十七中举,岂会不知这样实属急于求成,但他对此又是有些放任自流的态度。
及至送走陆闻墨,黎蔓也依旧在不住地盘算。
她前世与他无甚交集,每每听到那人的名字多是从凌鹏远口中,说他简在帝心,是天子宠臣;说他继母在他回去探望父亲时妄图加害,于是两人对上公堂闹得沸沸扬扬;说他官运亨通,在右相左相之后年纪轻轻位极人臣。
凌鹏远曾咬牙切齿地说在黎蔓面前骂,说那陆闻砚虽言辞温和但半步不让,在百姓里又颇有名望,实在不好对付。
我当时只当凌鹏远自己所求甚贪,定国公府那般显赫却尤嫌不足,而陆闻砚是个清正廉洁之人,见不得如此做派才与定国公府作对。
黎蔓回忆起梦中光景,确定了定国公府切实在后来已经有隐隐颓败之势。
前世的陆闻砚究竟是怎么重回朝堂的?
且因前世陆闻砚和王氏之事闹得满城风雨,黎蔓才能笃定“继母不慈”。那天陆闻砚不依不饶,在她胡乱应对几句后仍觉不够。
黎蔓被问得烦了,因此才试探性地说出那句“同病相怜”。但今日一想,在她说完后,陆闻砚无甚反应,反而岔了过去,今日也没再提起,黎蔓这才觉得对方真的喝醉了。
但现在一想,洞房花烛夜的陆闻砚真的喝醉了吗?
少女成亲之前来不及筹谋太多,想到对方位极人臣兴许可以帮自己一查亲人之死,现在却不得不陷入重重谜团。
疑点重重,黎蔓抿了抿唇,心想,我得再修书一封……
“郡主?”
黎蔓猛地回过神来,她眼底漫上迷茫,朱唇轻抿,皱着秀气的眉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