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气较为开放,男女大防不算严苛,但一个世家公子在成亲前这么孟浪,大伙儿还是觉得很难以启齿。
不仅如此,那人在和小尼姑厮混的时候对自家小姐多加诋毁,话里话外都是觉得自家小姐一看就病恹恹的,娶回家也只能当个祖宗供着,比不上青楼……
苏叶光是想想就觉得又羞又恼,越发替黎蔓委屈起来。
马车轮子滚过地面发出轱辘辘的声响,一下一下地压在这对的主仆的心上。
“尽我所能罢了,”离正式成亲的日子还有六天,黎蔓心下打定主意就是豁出去也不能让这门亲事成真, “但凌少爷这么做,无疑也是把天家的脸面往地下踩,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苏叶似懂非懂地点头:“还是姑娘思虑周全!”
自家姑娘对于这门亲事原先也无甚抵触,苏叶虽不明白为何前些日子对方突然变了心意,现在想来大概是看破了那人伪装的缘故。
可苏叶不知道,黎蔓之所以态度大改,皆是因为她近日做了个梦。
古有庄周梦蝶不知自己是蝶是庄周,而黎蔓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大病一场,浑浑噩噩间梦见自己嫁入定国公府后,发现那凌少爷不仅婚前纳妾生子,嫌黎蔓身子不好,只能看不能碰还总是说教丈夫,故流连花丛、宠妾灭妻,甚至在黎蔓油尽灯枯之时还讽刺病榻上的人愚蠢不孝。成亲不过四年,黎蔓便撒手人寰。
黎蔓醒来后只觉心悸不安,汗如雨下,一连几天连饭也吃不下,因此瘦了不少,今日给皇后请安前她自己看着铜镜也被吓了一跳。
梦中光景再真切不过,稍稍推敲打探发现一切都如梦中所遇,眼下的这门亲事她本只是为了完成父母遗命,思索再三还是坚定了要退亲的念头。
双亲兄长在世时对她最是疼爱,前世的遭遇若是让他们知道了,怕是自己死了下去见到他们会被揍一顿。黎蔓抿抿唇,而且愚蠢不孝……
想到这儿她胸口发闷,稍稍掀开马车帘子透气时瞥见外头有两家铺子,黎蔓侧头嘱咐苏叶,“让车夫停一下,我挑些小玩意儿给舅舅舅母带去。”
黎蔓走到那两家铺子里仔细挑拣起来,正值午后,街上来来往往的很是热闹,少女俯身看那盆吊兰品相时甚至能听见旁人的闲谈。
“哎哎,你听说了吗?最近那个定国公……”
“不就是那个去西林观还和……”
“是啊,是啊,谁知道竟然这么胆大,不是说他和黎将军的女儿已经定了亲吗?”
“陆少爷来啦?这次还是老样子?”
“嗯,不过家父说是还定了一盆文竹,不知可到了?”
“这是当然,小的马上替您包起来。”
“定了亲还不是拦不住,依我看啊……”
七嘴八舌,有人漠不关心,有人兴致勃勃。
这次能把事情闹大多亏舅舅相助……黎蔓一边让店家替自己把吊兰包起来,一边有些出神。
“黎蔓!”
马蹄匆匆踏过街道发出哒哒的声响,避让不及的行人被家丁粗暴地推到一边。身着华服的公子坐在高头大马上,自上而下俯视时眼神满是蔑视和愤怒。他一手按住马辔,趾高气扬地问,“你究竟在皇后娘娘面前胡说八道了些什么?”
“不然我父亲母亲为何会大动肝火?”他越说越气,“你这人真是蛇蝎心肠!”
他实在盛气凌人,苏叶紧张地挡在自家主子面前。
好会倒打一耙,黎蔓淡淡地瞥他一眼,觉得正中下怀:“凌公子这话又是从何谈起?”
“你还装聋作哑?”说话的人翻身下马,走到黎蔓跟前,死死地盯着她,“你既是要嫁入定国公府,侍奉婆婆就是你的本分。可你倒好,还没过门就妖言惑众,惹得我母亲生气还诋毁我?我看你是一点妇道规矩都不讲!”
围观的人不太敢吭声,权贵之间打架,平头百姓凑上去只会祸及自身,可凌少爷成亲前厮混小尼姑本就传得沸沸扬扬,现在又趾高气扬地站黎姑娘跟前,百姓的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眼里渐渐满上不忿。
“你还说什么宁肯嫁给贩夫走卒,也不入定国公府半步?”凌鹏远逼近黎蔓半步,“你倒是轻狂,把我定国公府往脚底下踩?”
黎蔓皱眉退后半步,忽又心下一动。
在众人的注视下,凌鹏远突觉膝盖一痛,趔趄中竟是往前跪下大半,既狼狈又像是迫不及待地想往姑娘那儿扑却没有成功。
天仙似的姑娘受惊地往旁边一躲,眼圈红了大半,说起话字字恳切, “凌少爷!你与我还未成亲,光天化日之下怎可如此对我!”
她脸上是不堪受辱的决绝,转身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
苏叶惊叫一声,赶紧去拦。
柱子旁本来坐在轮椅上看戏的男子猛然一惊,刚放下文竹的手甚至来不及摸上轮椅的木把,自己带来的小厮也不知道被看热闹的人挤到了哪里。常年温和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