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晌午才离开李晞宅,瞧着天上乌云散去,路面不湿滑了,大理寺少卿便请他们夫妻到离尚善坊不远的安业坊的大理寺官宅吃中饭。
因洛阳城人多地少,官宅房屋少,内部狭小,而且多半还是前齐时期遗留下有待修缮的老房子。
大理寺少卿准备了鲜鱼脍、炒秋葵、胡饼等,靖元还是头一次尝南方家常菜色,觉得很是新鲜。韩璿本来遵循每日两餐,从不吃中饭,但睡醒后饿得慌,也尝了几口。
虽然这大理寺少卿待高昌人不冷不热,但人看着还挺心善。靖元便凑个近乎:“多谢少卿款待,但相处这么久,尚不知少卿的姓名。”
“我姓裴名舒,出身河东裴氏,建康人。”
裴舒年纪不到三十,位居大理寺副贰,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建康?你是南方楚人?”韩璿问。
“是,家父在楚国灭亡后便被前朝景帝拜为国子监祭酒,当年还受过丞相的礼遇。”
“嗯......”他说的丞相就是与韩璿同宗同族且出了五服,但早已反目成仇的韩安。韩璿心里五味杂陈,没什么可说的。
说到丞相,靖元必然想起他的主子也就是当今皇帝赵歆。她说:“等晚膳后,请大理寺少卿与我进宫,此案须向大梁皇帝禀告。”
高昌本就是处在中原和突厥的夹缝之间的弹丸小国,本来这次出使是为了斡旋两国关系,可现在使者死得突然,倘若处理不得当,恐怕高昌会遭遇灭国之祸。
“好。”裴舒答应,但他又问韩璿:“洛阳令在前朝位居尚书令,可知李晞此人性格、经历?”
“当今皇帝的心腹宠臣,心思挺多,有点小聪明,常替皇帝和丞相干些脏活。”韩璿咬牙切齿,他对赵歆和韩安厌弃不已。
韩璿后续一直沉默,靖元倒是与裴舒聊了不少。
“不知安姑娘寓所在哪?以后下官也好登门拜访。”
“我同韩璿住在积善坊的宅子,就在丞相的宅子旁边。”靖元压低丞相两个字,她很清楚韩璿对丞相有多仇视 。
积善坊和尚善坊都靠近天津桥,离皇城仅一桥之隔,这里面满是大梁的王侯将相。韩璿已跌落成洛阳令,却还能仗着祖上积攒的家业留在积善坊,可见仍有势力存在。
裴舒有些吃惊,“啊,改日一定拜访二位。”
未时,能看到云间晴光,靖元与裴舒入乾阳殿面见天子。
乾阳殿是由前朝将作大监亲自设计,也是齐国强盛的缩影。靖元在前朝曾经来过这里拜见齐景帝。在洛阳宫陷落后,被赵歆的军队所被焚毁。年初重建的乾阳殿竣工,紫微宫恢复了往日繁华,但齐国的痕迹却逝去了。
大梁皇帝赵歆在齐国末年的权力之争中脱颖而出,逼迫齐国小皇帝禅位。登基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反叛势力清除殆尽,整治齐国末年的吏治混乱的局势和结党营私的风气,又御驾亲征将前代未征服的辽东收归版图,除西陲边境被突厥紧逼,文治武功,政绩斐然。
赵歆端坐御榻,神情淡然。他今年不过四十,正是盛年,身姿伟岸,丰神俊朗。
“高昌使者安靖元,参见大梁皇帝。”
“平身。”
靖元仰望着他,一晃快三年,皇帝的样子丝毫没有变。
多年前,她和韩璿在祁连山救过这位面善心狠的天子,后来皇帝却囚禁了韩璿。过去靖元还能跟皇帝开开玩笑,现在却隔阂宛如不可逾越的鸿沟。
篡位、恩将仇报、屠戮无辜......亦是历历在目。
赵歆笑道:“靖,你来了,看座。”
瞧着大理寺少卿裴舒仍干站着,靖元忙说:“圣上,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我国使者张经在赴宴后被人乱刀砍死后抛尸洛水,大梁须给高昌一个说法。”
“朕已经知案情,交由大理寺处理便是,哪怕查出是内史侍郎李晞所为,朕也会将其正法。”皇帝对裴舒说:“裴少卿,此案全权交由你办理,你且退下吧。”
皇帝显然对张经的案子毫无兴致,他摆摆手就让裴舒走了。
“靖,人命案子实在晦气,让专人去断案吧。朕会派遣使者安抚高昌,你不必担心。”赵歆斜靠榻几,意兴阑珊。
皇帝这番话敷衍都算不上,靖元皱眉:“我身为使者,必须要知道是何人杀害张经,倘若大理寺无法破案,那就由我自己来。”
“人命关天,嫌犯必是歹毒凶狠之辈,男人在贼子面前尚不足以自保,何况女子,朕定不会让你一弱女子冒险。”
男女、身份、地位......在中原,什么都要分个三六九等。
她已经厌倦了这些非要分个清楚的东西。
“陛下,女人远比你想象的强大。我曾到访西域各国,从敦煌出发,跨越一望无际的黄沙,越过祁连山、天山、昆仑山,最远到达大秦,一路上无时无刻不充斥着死亡、恐惧、绝望,背叛和杀戮将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