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服气是自然的,仪琳不像仪珊那么没心气儿,因为是庶出就甘愿矮下一截儿当人家的陪衬,但奈何眼下被人捏住了短处,一旦闹出声响,叫人知道她拿东梁的事吵嘴,事关大节上的错处,老太太是绝不宽恕的,自己讨不来便宜,因此纵有不服也只好忍着。
“四姐姐说的是。”仪琳别别扭扭地弯了弯身子,权当行了礼。
“这就是了,”仪珍抱着胳膊神色稍缓,趁着这个机会,正有意借题发挥,挫一挫她的锐气,“咱们府上不是含糊人家,弟弟妹妹们年幼,让着些原也无妨,可谁要想仗着长辈的势,在家里横行霸道起来,那可错打了主意,老太太断容不得这样的人败坏门风。”
曲府里恃宠生骄的,除了仪琳再无旁人,偏此时她又不好同仪珍较劲,无非是暗自咬牙解恨罢了。
“你说是不是,七妹妹?”仪珍居高临下,待品味够了仪琳的神色,又继续道,“我这也是为你好的话,将来若有人要打听妹妹的品性,叫人说了嘴去还不得臊死?你要有五妹妹一半的安静娴淑,保准谁也说不出你什么来。我看往后闲了,你倒可以往明珠阁去坐坐,也跟仪珊多学学女红针织,等来年拜寿就不必眼热别人了。”
仪琳听到“安静娴淑”这几个字,嗤地一声冷笑出来,眼神轻蔑地掠过仪珊:“五姐姐的‘娴淑’我是学不来,再说我也不得闲儿,有空还要往老太太屋里去,姐姐们各人的事务多,我既练不了字也绣不来花儿,逗老太太乐一乐就当替姐姐们尽孝了。”
她们二人斗嘴,却拿五姑娘来做筏子,左一个“安静”右一个“娴淑”,话是好话,可说的人并没带什么好意思,弄得仪珊满面通红,站在原地窘迫地抓着衣角。
仪珊本住在锦兰院,明珠阁是仪珍的地盘,日日过去习女红不过是屈于仪珍的威慑,说是习女红,其实是成天小丫鬟似地替嫡姐绣手帕、打络子,总是敢怒不敢言。
仪琴明白她的苦处,同样是夹着尾巴过日子的人,瞧她不自在,自己也不忍心站干岸儿,于是上前解围道:“雪天寒气重,咱们女孩家别久站的好,四姐姐身子又弱,仔细风吹了头疼。”
仪珍摆够了排场,自是心满意足,继续站在这里受冻也没意思,所以肯听仪琴的劝,在给仪琳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后,便迈着稳步转身走开了。
仪珊见状忙紧紧跟上,道谢虽不及言说,但路过仪琴身前时深望一眼亦算略表谢意。
“哼,跟的倒快,不愧是一条好巴狗儿。”仪琳朝二人远去的身影翻了翻眼睛,回头又对仪琴讥讽道,“你既同她合得来,你们两个该结伴儿一起做女红才对,说不好再过几日,你就也能跟在四姐姐后头翘尾巴了。”
仪琳说完,自己笑出声来,也不正眼瞧仪琴,自顾自扶着婢女摇曳而去。
“七姑娘也忒狂了,就算老太太偏小的,又怎么样?都是亲生的孙女,左右能差到哪里去。”芊月一面打起轿帘,一面轻声埋怨,“就四姑娘勉强还肯说几句公道话,老天爷若是开眼,真该让七姑娘跟五姑娘调个个儿才好。”
要真能让两人对换过来,那着实是幸事一件,可惜人又不是物件,岂能说换到哪儿去就换的。不过芊月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一样的亲孙女,老太太虽不是一碗水端平的人,到底也没亏待了哪个,况且她们又都是女儿家,早晚有出阁那天,谁又不能跟谁一辈子,姊妹间吵嘴斗法的日子也有数。
芊月时时替她委屈,她却并不自苦,姐妹们不相和睦,可她只要回到自己的缀玉馆,便又另是一方自在的天地。
缀玉馆在曲府里不算是顶大的院落,但胜在精巧雅致,外头有小桥流水,里边是青竹郁郁,一年四季都有能赏玩的景色。
“外头好大的雪,姑娘冻着没有?”见仪琴回来,秾云笑着迎上前,先摸了摸她的手,又替她掸去浮雪,脱下毛斗篷,“有银耳羹,是我一直温着的,先喝一点搪搪雪气。”
“我不冷,你拿一盏给芊月吧,她踩着雪寒气重。”仪琴换了家常的衣裳,坐到榻上,踩着脚炉暖和身子,又想起早上出门时救下的绿杏,问道,“红霞带回来的那丫头呢?”
秾云哦了一声,应道:“还说呢,那丫头蓬头垢面的狼狈样儿,着实唬了我一跳,进来后光知道哭,问话也不说,像是吓得不轻。我叫红霞先带她去吃点东西,再找套干净衣服换上,这会子应该是歇下了。”
仪琴点头道:“她是吓得不轻,不知犯了什么错处,得罪了郑姨娘。”
秾云说:“先头红霞打探了几句,只听她喊冤,说被人诬了贼赃,赖她偷了郑姨娘的首饰,郑姨娘就叫人要卖她出去……再多问就不肯说了,也不知当不当得真,私下买人卖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难说,郑姨娘是嘴善心恶的两面人儿,她屋里的丫头没事还要挨两下子打呢,有什么不敢做的。”芊月烫了热毛巾,过来给仪琴擦手,“姑娘心眼好,肯解救那丫头。果然想留下她,倒得好好审审,她能同那些个凶婆子打成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