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闭上眼，眼前就浮现出田柾国惨白的了无生息的脸。
就算用酒精或是药物强迫自己睡着了，梦里也逃不脱那片黑暗。
痛苦沉重的情绪不断撩拨着宋茶敏感脆弱的神经。
随着回忆铺展，她整个人就陷入到一种紧绷的状态中。
她表情略带癫狂，翻来覆去地念叨着几句破碎的不成句子的话。
“流血、他流了好多好多血，把我的衣服都染红了……好冷、什么都看不见，我好害怕，一直跑……”
闵玧其冷静得可怕，甚至还端起茶水喝了口。
平静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瞬间割开那些跗骨之蛆般的极端情绪，把宋茶拉回现实。
“你用什么武器伤到他的？”
“我用……”宋茶薅了把头发，颓丧：“我、我想不起来了。”
闵玧其也不着急。
修长的白玉般的指骨敲击着乌沉木的桌面，带着某种足以安抚宋茶神经的韵律。
不同于他消瘦的体型，他的手极具力量感。
骨节粗粝宽大，指尖挂着厚厚的茧子，手背青筋在薄薄的一层皮下清晰起伏。
莫名涩气，莫名可靠。
宋茶的视线被他手的动作吸引了，慢慢恢复平静。
“你那年十八岁。一个普通的女孩，是如何杀掉一个和你同龄的男生，在弄出大量血迹的同时完美伪装成意外，甚至都瞒过了警察的？”
宋茶盯着他的指尖，情不自禁跟着他的节奏疑惑：“是啊，我是怎么做到的？”
“啪嗒！”
闵玧其抬手在宋茶脸前打了个响指，宋茶猛然回神。
他顺手，在宋茶额头上毫不留情地敲了一记。
“蠢货，你脑子确实有问题。”
这人没一点怜香惜玉，宋茶捂住红了一片的额头，泪眼汪汪。
闵玧其起身，从旧橱柜里翻出一支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香。
指尖一弹，就溅起一片灰尘。
他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引梦香，带你用梦境的形式回溯当年被藏起来的记忆，算你便宜点，三千。”
债多了不愁，宋茶全副身家都搭闵玧其手里了，也不差这仨瓜俩枣。
她就是有点怀疑：“这真的还能用？”
这香都有点发霉了。
闵玧其把香插进香炉里点燃，顶着一张性冷淡的死人脸：“不要用你有问题的脑子怀疑我的专业水平。”
香起，
梦回。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宋茶强忍恐惧，伸手摸索了一番。
手只能抬起来半臂高，指腹摸上去，是似木似金属般细腻的表面。
这是一个封闭的狭小的四方形空间。
她平躺在一个高高的石枕上，身旁摆放了一具不知道是什么的高大物什。
宋茶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摸了摸。
丝质的衣物流淌出一阵细碎的声响，衣物下面，是平坦的毫无起伏的、如大理石雕刻出的坚硬躯体。
宋茶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最可怕的那个猜想。
她……
正在棺材里，躺在一具尸体身边。
是梦吧？
是她喝多了吧？
不到半天前，她还在家里，在亲人和朋友的祝福中庆祝自己的十八岁生日。
为什么？
宋茶想哭泣想尖叫，但又怕消耗了所剩不多的氧气。
她咬住下唇强忍恐惧，伸手去推棺材顶部。
好像被封死了。
她刚做的美甲因用力过猛而尽数折断，但也只留下几道徒劳的血痕。
死一般的寂静中。
忽然，传来一声像是贴着她的耳畔响起的。
缓慢而坚定的。
“咚。”
宋茶猛地惊恐转头。
她的眼睛稍微适应了这浓重的黑暗，隐约可辨认出躺在她身旁的是一个男性。
刚刚，是他的心跳声？
她屏气凝息，强忍恐惧侧耳倾听。
那声音又没了。
宋茶咽了口口水。
……错觉吧。
应该是她太害怕了。
她缓缓放下一颗高悬的心。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但听突然。
“咚。”
！！
不是错觉。
浸在墨汁一般浓重的黑暗里，宋茶千真万确，看到身边那具尸体的胸膛起伏了一下。
宋茶真的恨不得现在就吓晕过去算了。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十八岁少女，遵纪守法关爱老幼相信科学，为什么要让她经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