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洛文舟果然依言留下了自己的人手将药王府守住,便匆匆进宫了。
他如今虽还未接传位,但已是板上钉钉的事,继位只是时间问题,宫中的大小议事还需他来主导。
今日是个阴天,灰蒙蒙的云朵打着卷儿沉甸甸地缀在天空之上。丫鬟婆子们忙忙碌碌地在药王府里点上了灯笼,挂在屋檐角。
林允南一早便穿戴梳洗好开始整理包袱物件,以往这些事都是温酒来做的。
就在昨夜,她踌躇半晌终是叹了口气对洛文舟道,“那便让我躲得远远地吧,再也不见他。”
“为什么不留在我身边呢?”洛文舟温声问。
“茶坊楼失火也是你做得吧,杀了我的朋友,恕我无法待在自己的仇人身边。”她自嘲的笑笑“放我走,我消失在他面前。”
他有些无奈的揉揉眉骨“果然我是留不住你的。”其实,很喜欢你,但我这般满手鲜血的人不配谈喜欢,我得不到你,洛时卿也得不到你,这辈子都得不到你。
“公子,马车备好了。”小丫鬟轻轻敲开屋门。
林允南回过神来,将收拾好的包袱一样样自己整理搬到马车上,她这离开不知何时再回来了吧。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来了大雪,有丫鬟想上前帮她搬包袱都被林允南拒绝了,只能撑伞陪在她身侧看着她忙忙碌碌。
“公子,门外来了人说是要找您。”洛文舟留下守门的士兵进来通报。
“不必放进来。”她眉眼冷淡。
“是。”
雪愈下愈大,大雪簌簌落了满肩,他满身是伤得闯进药王府却看到她携着家仆父母留下的衣物整装待发。
他深紫色的衣袍上划开了氤氲着血色的口子,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就那般默默地看着她。
不质问她为什么逃出镇北王府,不质问她为什么药王府门口是洛文舟的人马。
身后陆陆续续跑进来门口守卫的士兵,个个也是身上挂了彩,气喘吁吁竟然拦不住这突然硬往里闯的男子。
沉默良久,他一言不发地上前把揣在怀里温好的桃花酿塞进她手里。
冰天雪地里,那用体温温好的桃花酿变得格外沉重。
她无言,转过身去检查马车,身后的小丫鬟亦步亦趋地撑伞跟着。
他站在雪地里目视她远去,眼底发红,犹如失去至亲的狼崽子。
他轻轻道“阿南。”
呢喃细雨宛如铺天盖地地簌簌大雪刺得她一个激灵。
“我明日便要带兵南下,分身乏术。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她早晨便听得洛文舟说北疆部落冬季缺少粮食三番几次去军队粮仓偷粮,温长信忙得焦头烂额。
南边南蛮又在永昶内乱之时入侵,分明是看准了永昶这边的皇族内斗无暇顾及边境之事。
这件事昨夜才被提上来,北疆的士兵不能动,北城没有多余的兵力,算上洛时卿初时带来的北疆士兵五百还远远不够。
这一仗,派他去分明就是送命的战争。
他毅然接下圣旨,准备沿途边征兵边行军。
耳边风雪漫卷,林允南将那一坛他冒着风雪买回来的桃花酿拎在手里颠了几颠,蓦地松手。
上好的白瓷瓶摔碎在雪地上,瓶子摔得稀碎,桃花酿洒了满地。
她眉眼之间皆是轻佻之色“殿下还是先担心自己的安危吧,必输之局,毫无胜算。”
有几滴温热的酒溅到她的手背上,她嫌恶的皱眉,掏出手绢擦了个干净,转身离去。
帕子在风雪中转了个圈飘到雪地上。
“林允南。”
“待再见面之时,即便你是男儿身,我也会把你死死困在身边。”他语罢,大笑声淹没在漫天飞雪之中。
她在他最孤立无援的时刻,将他一个人狠狠抛下了。
回忆戛然而止,锁娇宫里的烛火摇曳,在这电闪雷鸣的夜里衍生出一种难得地柔情来。
林允南猛然坐起身子,洛时卿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了,宫里焚烧着安神香,她却还是做噩梦了。
“娘娘是哪里不舒服吗?”内殿的帘子打起,凤梨端着一小盅早就在炉子上温着的红枣枸杞茶走进来。
“这是皇上亲手给娘娘煮得,怕娘娘这几天赶路受了风寒,奴婢一直在小火上温着,娘娘喝两口压压惊?”
林允南的目光默默落在身上的锦被上,她稍微坐起身子这宫女便进来了,显然是一直悄悄在外头盯梢着,怕她逃走。
凤梨递茶的功夫,目光小心翼翼的掠过这位民间娘娘的面容之上,不由得一惊。
怪不得陛下这么宝贝呢,这位娘娘素面朝天都如此惊艳动人,更不敢想象梳妆打扮后的模样。
如此美人,当然要自己留着,金屋藏娇了。
喝了热茶之后,林允南果然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