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右相黑脸，因为出事世族的他知道，城主之流的祖辈多是商贾出身。
因对开国太祖多加帮助，太祖感念旧恩而立，他们本身并不是什么书香世家出身，还是因为有钱有闲了，才学着世族请先生教养后辈。
他虽没有明确表示，对容德帝近日推举新政的反对态度，但他心里其实并不赞同。
并非是为了世家在朝廷的地位，更多的是因为他不觉得平民白丁之流能人才辈出，出现治国之才。
所以当他听到云书月的表哥是个城主，却还读《策论》、《通鉴》，不免暗自嗤笑。
容德帝见杜右相不发声，看似在与云书月说话，实则在点他。
“云丫头啊，你说你表哥喜欢诗画下棋，不知是个怎样的人？我与老杜也喜欢下棋，就是老与他下，久了没滋没味的，不若叫你表哥来当我的棋搭子可好？”
云书月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见杜右相猛然直起身子，一连反驳容德帝的话。
“您若是觉得与我下棋乏味了，我再给您推举些人便是。一个祖上商贾出身的城主，懂的不知是些什么旁门左道，若是与您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便不太合乎礼法吧。”
云书月一听这位才初次见的杜右相，话里话外贬低自己未见过的明鹄。
先不说明鹄与她之间的关系，就是往大了说，他这明显是在看低平民白丁。
她不知这杜右相意欲何为，到底是为了保住他世家大族的体面，不让朝堂之内有平民立足。
还是说，这位杜右相根本就是高高在上，认为平民见识短浅，不堪重用。
她虽怒火中烧，却还是要故着容德帝的面子，反驳得有理有据。
“杜老爷您从未见过我表哥，怎就知他会的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旁门左道？还是说，您觉得非世族出身的人，就不配出现在黄老爷面前？”
云书月的话语有礼，用词却激进，激得杜右相乍舌。
“你这小女子还想沾染朝堂事？若不是你，陛下可会有让平民入仕的想法？”
杜右相被云书月气得口不择言，连身份上的伪装都忘了，直直喊容德帝为“陛下”。
云书月听着身旁的脚步涌动，转眼间便平息了下来，不用猜也知道，大抵是因为杜右相的话，吓跑了二楼的食客。
她压低眉眼与杜右相对峙，还分出心来观察容德帝的表情。
容德帝还是一副双手交叉于胸前，倚在椅背上安坐的坦然看戏姿态，云书月就猜到自己被容德帝当枪使了。
这位杜右相大抵是不同意容德帝的新政，而容德帝又不能与他撕破脸皮，便将他交给云书月来说服。
她暗自叹气，打算让这位杜右相见识一下华国近代周姓思想家的谈判奇技。
“您既然觉得平民不该入仕，那是何原因？是为了背后的家族，还是觉得平民力有不逮？”
杜右相冷哼一声，“本相从不为家族行便利之事，不同意不过是觉得平民目光短浅，难寻有识之士。”
杜右相的承认，正中云书月下怀，她勾唇一笑，开始“砸屋顶”了。
“若是如此说来，平民短视，那世族便是目光长远。小女子曾听闻，世家小姐到垂髫之年，便会与家中男子一同向先生学字，再大些还要学习诗词和别些。
如此说来，世家小姐的目光也同样不输世族出身的男子。既是这样，那世家小姐为何只能闺中待嫁，不能如同男子般入仕？”
杜右相听了云书月的话愣在了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倒是容德帝开始煽风点火，感叹道：“云丫头说得有理啊！世家女子仅是被送入后宫着实有些屈才了，她们也是可以在朝堂受到重用的啊！”
此话一出，吓得杜右相连忙大喊：“不可，陛下不可啊！女子岂能议政？”
云书月笑得幸灾乐祸，调侃道：“杜老爷，陛下现下不就是在与咱们议政吗？您觉得平民不行，世族小姐也不行，那该如何是好？”
容景曦也在旁雪中送冰，“就是，皇兄觉着该革新，你们却屡屡阻止，又拿不出些可行之策，倒叫人为难啊！”
杜右相深吸一口气，还在想辩驳之言，却觉得自己早已将路走死。
他垂头丧气道：“老夫，老夫认理！”
容德帝唯恐他事后反悔，笑着逼问道：“不知杜右相认的是何礼？可是世族女子入仕之理？”
作为文官之首的杜右相猛然抬头，一口咬定自己的话。
“老夫认的是平民可考核入仕之理！”
——
这顿饭云书月不知杜右相吃得有没有滋味，反正从容德帝快咧到耳根的笑容看，他是吃得挺有滋有味的。
但大抵不是因为饭菜有多美味，应该是因为他携手云书月和容景曦，搞定了杜右相。
饭桌上比容德帝吃得更有滋有味的，首屈一指当属容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