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3)

他已过了换声的岁数,没了少年稚音,露出溪涧弯流一般清朗的声线来,放缓语速说话时,咬字总是绵长,带着蛊惑的意味。偏生那张脸上又挂着不谙世事的嫣红,好像不知道此时喊出这两字的意思与威力。是个刚出生就修情道、擅魅惑的姹妖。

很好。意迟微微眯眼笑了起来。

“袭檀,你若是个间客,会做得很好。”她轻声赞扬,也不知有何深意,眸底竟流露出几分不舍。

袭檀的眸光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下,不过这一瞬失神,意迟已经别过眼,继续望她的月亮。

“我第一次见到天窟,是母君带我去的。”意迟怔然陷入回忆,字句却十分平静,“我只有五岁,母君因多年治灾与平乱,损耗心力过多,生了重病,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那夜不顾太医与近侍反对,骑着大马,捞起我便跑出宫,去到天窟。我在她怀里,黑夜朝我投来的风在脸上刮了很多刀,我甚至记得自己不得不虚起了眼睛,盯着远方那一点光亮。那晚的月亮就像今夜一样,皎洁无暇,高不可攀,正好落在天窟之上。我矮矮的,向上望着,从此以为天窟的高度就和月亮一样。”

“母君指着天窟,我却以为她是指着月亮,她同我说,‘记住这个东西,所有人都说它会要了你的命,但我要你在它要了你命之前毁了它,阿迟,你可以做到的。’那之后我经常望着月亮,爬上房顶,爬上城墙,我想要摘月亮,我想要毁了它。后来我才慢慢明白,母君说的不是月亮,不止是月亮,她说的是我的命运,也是天灾下每个百姓的命运。”

袭檀沉吟了会,“先帝其实是想让您北伐?”

意迟点头,“如果当年是我长姐称帝的话,我便只是个公主,母君一死,新帝尚未立威,我势必要被起哄投进天窟,母君便想好了这个法子,教我与自己的命运抗衡,在被投进天窟前,领兵北伐,或许有一线生机打破桎梏,哪怕战死沙场。”

袭檀算了算时间,低声道,“可是,裕安长公主离宫了。”

意迟摇头,“是母君先病重了。她自己没有精力北伐,就是生病的缘故,但她以为自己至少还能撑十年,待我十五岁时便可领兵出走。没想到一日急报传来,说她倒床不起了,那时我才七岁,总不能当即领兵向北吧?岂不成了逃跑,朝臣也没那么傻。所以阿姐离宫了,大臣们在殿上吵了十多天,母君含恨改写了圣旨,扶我上位,这下所有人都闭嘴了。”

袭檀琢磨着“含恨”二字的轻重。

意迟解释道:“母君恨长姐没出息,没有称王灭党之心,若换作是母君,就算当了皇帝,妹妹就要被投天窟而死,她也要当这个皇帝,投便投,死便死,自己护不住怪不了谁。也恨我不成器,没有孤注一掷的魄力,若换作是她,就算只有七岁,也要逃出宫去,一路向北,海洲族人杀一个算一个,护了百姓,自然有人拥戴。

可我与长姐的选择恰恰相反,长姐选择了离宫,我却还要靠王权才能保住性命。母君无可奈何,因为她快要死了,她死后,叛党很快便消耗了朝廷大量精力,北伐也成了笑话。”

明月是天上宫阙,掌控着命运,散发着神性,她摘了十八年也不能摘下。

意迟的手已被寒风浸得冰冷。

余光瞧见袭檀回身提了壶温热的茶来,他将水自掌中淋下,又牵起意迟的手,将茶水也倒在她的手中。

温热的水瞬间包裹住整只手,暖意自指尖顺着手臂,流进了心底。他迅速握住意迟,将手伸出窗外,晶莹的水铺满掌心,倒映着月光,泛出阵阵银辉,清风如梭抽走了她手心的温丝,那一刻,就像触碰到月亮的边缘一般凉滑,她摘到了月亮。

不断滴落的水珠里,一颗颗明月如流星猛坠。

袭檀迟疑了片刻,另只手环住她的腰肢,将她抵在窗边,别开眼问道:“……奴是不是第一个?”

意迟倚着窗,用湿润的手捧起他滚烫的脸,“是,因为你很聪明,但这只是小把戏,我若是真能摘下,才会真的高兴。”她掏心掏肺讲的一字一句,自有她的用意,而眼前的少年,最好不要看清。

他的脸触碰到水渍,才察觉到自己烫得吓人,赶忙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

意迟笑了下,“檀奴儿,取悦人的手段,你学得很快嘛。”调侃过后打了个哈欠,转身去睡,“记得关窗灭灯。”

她看他抬头望了望月亮,果断关上窗,然后毫不犹豫地抱着枕头与薄衾朝她的床榻走来,不等她开口,又去书架上一连抱了七八本书回来,垫在自己的小枕下,脱鞋上床,一气呵成。

偌大的东斋,很快沉入静默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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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不到两个时辰,手下人便传来急报,几日前,官差已追捕到逃犯张副使,快马加鞭押送回朝廷,可昨夜刚到扈沽城郊,就有十名高手黑衣蒙面劫囚,重伤官差后,已将人带走。

张副使不过是众多贪污犯中的一个,却有人不想让朝廷从他的嘴里撬出一丝一毫的意外收获,那么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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