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同学啊……想让身边的人都能幸福,努力为大家营造出能够安心交往的氛围,连微小的细节也能关照到,行动力也很强大,是个真诚又充满魅力的、闪闪发光的好人吧。”
只要投入萩原同学的魅力所散发出的光环之内,就能忘记痛苦,从遗憾之事中抽离,尽情分享他的快乐。然而——我无法做到。
对我来说那份光芒太过耀眼,以至于不光是遗憾与痛苦,就连自身的阴暗恐怕也会一并燃烧殆尽。越是增加相处的时间,就越清楚某处横亘着无法逾越的界限。我把规则视作约束自身的参照,实行起来却总是利用着规则为自己找出方便的借口,萩原研二尽管声称一心想要得到公务员职业的铁饭碗,却有远超其形容的道德与正义感。
在「即使受到伤害也依然想要帮助他人」的萩原同学面前,「即使伤害了他人也不会惭愧悔恨」的我,内心远不如他那样坚强。自身的卑劣迟早会被揭穿。如果有一天二者碰撞,受到冲击而改变形状的一定会是我吧。可是,我不想否定这样的自己,即使封闭内心,也依然想将坚持至今的愚钝持续下去。
“那家伙,努力表现出来那副样子,实际上却是个踩油门前要犹豫再三的笨蛋啊。太关心别人,很容易变成过度考虑,最后自己束手束脚起来……面对重要的决定,反而更加难以开口了。每次吞吞吐吐的,说出来的话别说对方了,恐怕他自己都不太明白。”
“是吗。”
想不出该如何回复身为幼驯染的松田逐渐深入核心的描述,我用简单的语气词应声。
松田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窗棱,转过身面对着我,他的脸上不带恼怒,而是不加掩饰的分析与探究的神色。
“你果然早就察觉到了……”
“……”
他声音落地的一刻,心口陡然钻出一股刺痛的怒气。这种事不察觉不行吧。两年前,高一刚刚开学那时候,我不就已经从新同学间的谣言和小团体的互动里被迫察觉到了吗?
垂下眼睛,我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
“松田你没被表白过所以大概不清楚,对于无需行动的一方来说,只要重要的言语没说出口,就可以当作事实不存在喔。”
“是吗。”
没有被激怒,而是模仿着和我方才一样的回答,松田转而勾起一个冷笑:“那种想法能让你轻松起来吗?”
“或许能让萩原同学轻松一点吧。”
“……花岛你这家伙,明知道会被讨厌还偏偏要拿正确当作武器这一点,从以前开始就特别讨厌。”
“松田你总是猛踩油门导致坦率过头其实很烦这一点,我倒是没觉得很讨厌呢。”
“你都说了很烦啊!根本就是觉得讨厌吧!还有谁没被表白过?情人节的时候我也有收到过巧克力的!喂,花岛雪枝!”
“明白了……我会尽量不用怜悯的方式看你。”
“可恶混蛋……”
望着他按捺怒火,捏紧拳头露出小混混似的可怕表情,我稍微等了一会,才轻声开口:
“那么,现在换我提问。松田你说的交朋友的那些话,是为了让我回答之后的问题吗?还是说,因为你感觉很寂寞?”
“打个商量你能不能暂时变成男的好让我痛快揍你一顿。”
“就算努力也做不到吧。”
松田深感遗憾似的叹了口气。
“一月的中心考试之后,一直到三月份都是自由上学。我想啊,你本来就不喜欢学校,没准到那时候就见不到了。既然今天有机会,干脆把毕业前必须要说的通通说出来,不然的话,你肯定考试一结束就彻底消失,跟大家都老死不相往来。”
“三月的毕业典礼还是会参加的。”
“哈?不许去,给我请假。”
“不讲理啊。”
伊佐那和萩原同学究竟在聊什么呢?任由思绪好奇地发散,直到听到“咚”的一声,那是松田同学用后脑勺轻轻撞上玻璃窗的声响。
“哼,该我问了……花岛。”
他背靠窗户,仰起脖子撅嘴朝头顶的刘海吹着气。
“——找个时间和萩谈谈吧。不是因为我想帮他,希望你改变心意。当了六年同桌都已经称得上是孽缘了,结果……你也好萩那家伙也好,承认对方只是个有缺陷的普通人很难吗?至少最后好好看着彼此真正的样子,做个有始有终的告别。对你来说,那是解除「正确」带来的负担的唯一方法。”
*
从学校返回家中,我开始处理晚饭的食材。明天是休息日,和哥哥约好了会去东京,所以只有早餐需要在家解决。不必考虑为明天备菜的问题,我决定只做简单的食物,从超市买回了成品天妇罗,在烧开水的时候送入烤箱加热。
水面之下逐渐钻出零星几串细小气泡,另一边平底锅上开始煎蛋饼,回顾着白天发生的对话,我却愈发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