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骁抬眼的那一瞬,捕捉到了鲁嬷嬷那不太清白的估量眼神。他肩膀一沉,收回手。
苏年还浑然不觉,出神地看着门外。
鲁嬷嬷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把门稍稍合上半扇,缓缓退出去。
沈骁握住自己的右手腕,往边上走了一步。
“走了走了,你坐吧。”苏年收回脖子,拍拍软榻,“鲁嬷嬷也真是爱操心,我都是太后了,还不能熬个夜了。”
沈骁犹豫片刻,皱着眉头有些嫌弃的模样,苏年以为自己占据了太大的位置,挪着屁股给他让出空间。沈骁却立马抬脚往书案边走去,盘腿坐下,拿起边上的水猛灌了一口。
“哎那是我下午喝剩下……”
沈骁手软了下,杯子磕在书案上。幸好木头碰木头,声音不大。
见他这紧张的模样,苏年贴心地宽慰道,“也没事,咱两都没瘟疫。”
苏年怎么会觉得,他想的是瘟疫的问题?沈骁有时觉得苏年的脑回路的确单纯得不一般。
“你要等到什么时候,秦江笙今晚肯定是不会来了。”
“总觉得不应该。”苏年有些相信自己的直觉,今天还有事,不能早睡。
沈骁默默看着她,许久后问:“要不要吃夜宵?”
苏年眼睛一亮,“既然你问了,那就吃吧。”
沈骁早就做好了起身的姿势,顺便把苏年的茶壶又带上了,刚要迈出门,一个脑袋直愣愣撞上他的手臂。
沈骁没避开,紫沉的鼻子好巧不巧地撞上了茶壶。
他皱着眉头把人拎远一些,“跑什么?”
紫沉也顾不上鼻子疼,红着鼻头就跪在地上,连沈总管都不怕了,“太后,千秋殿的那两个宫人方才死了。”
“不就是死了有什么好……什么?死了?”
苏年一下子就精神了。不是说太医院有治疗瘟疫的方子么,怎么突然死了。
肯定有人做了手脚,这么多太医守着,怎么可能连两个人都看不住。
太医院站着两排灯笼,把大门到杂役室的路都照亮路。难得的,子时的太医院亮堂喧闹得像傍晚的集市。
苏年以为这是大驾光临之意,正要抬脚走进去,就被门口的侍卫拦住了。
沈骁伸直手臂挡住苏年,胳膊肘一抬,往侍卫的小腹击去,“放肆。”
那侍卫没有防备,闷哼一声捂住肚子,正想发火,见动手的是太后身边的沈总管,又憋了回去。
“太后,奴才也是奉命行事,望太后体谅。”
苏年看着后排冷森森的剑光,怎么敢的呀,她可是太后。想着他们也就吓唬人,但又不敢赌,怂怂地往后退了一步,把沈骁也往后拉了拉。
“你们奉谁的命?”
“太后大驾光临,你们怎的如此无理,我是这么吩咐你们的吗?”
屋内响起熟悉的男声,苏年早有预料,也不惊讶。在这宫里还有谁能这么耀武扬威,也只有孙梁了。
苏年后知后觉地觉察到自己处境不妙。这孙梁还真是阴险,就像慢性毒药一样,一点一点地把其他力量剥除。公主驸马没有实权,秦匀入狱后,秦集礼因为年纪大,出于人道主义关怀被软禁在府中,恐怕秦江笙也不能自由行动,难怪一整天都没来找她帮忙。还有容廉……而苏年最后的指望,傅季,还不知道行至何处。
虚伪得很,下巴抬那么高,嘴上还说着大驾光临。
苏年一脚踩在门槛上,越过侍卫的头顶往里面看,正厅匾额的下方放着一把黑楠木的椅子,孙梁两腿岔开,坐在其上,左手端着一杯茶,右手拿着杯盖,一下下地在杯子上擦过,发出刺刺的声响。
“让开吧,你们都挡住太后的路了。”
侍卫刷的收起剑把,往后一撤,开出一条道来。整这么一出,不就是想警告她,宫里的人现在听的是他的话,太后的身份不管用了。
麻痹大意了。苏年头皮发麻,突然胆怯了起来。
“太后。”沈骁支起胳膊,放在她身前,“咱们走。”
苏年握起拳,孙梁要是把太后弄死了,其他大臣应该不会放过他的吧。不对不对,哪还有什么其它大臣,其它说得上话的大臣要么没进来,要么进去了。
“别怕。”
沈骁的声音很轻,又把手抬高了一些。
苏年一咬牙,怕什么,沈骁都不怕,要死也是他先死。
孙梁一动不动,只有眼珠子随着苏年的靠近转动着,直到苏年走到他跟前,他放在茶杯,笑了,“太后到哪都要带着沈公公啊,看来是个能干的奴才,能否借臣使唤几天?”
还真要对沈骁下手啊。
苏年不受控制地捏紧了手。
“孙梁,哀家来了,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吗?”
孙梁笑容一敛,看向边上的奴才,“太后来了,也不知道搬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