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们又在一起过起了日子。
明岳是个勤劳节俭的人，为了抢到低廉的货源，他自己搭船到风临郡进货，或是跋山涉水进山收山货。出门在外连客栈都不舍得住，无论严寒酷暑，都睡驿站的马棚或者地板。
我负责在家守店，招待客人。
有空闲的时候，明岳会把钱箱子里的铜板银子倒出来，陪我一起将银钱分类，记账。
女儿则开心地在我们身边玩玩具。
我们互相配合，虽然时局不稳，也存下了一点积蓄，日子还算过得红火。
没两年，我们陆续把三间瓦房翻修成了一进一出的大院子，又把原先的商铺拓宽，开起了商行。
商行开业的当天正好是小年，我一口气买了十挂鞭炮，把往年没放完的鞭炮都放了。然后用簸箕端着花生核桃，发给路过的小孩和乞丐讨口彩。明岳穿着崭新的棕色棉质长袍，带着顶灰色布帽，笑吟吟地站在门口拱手迎客。这几年他辛苦劳作，饱经风霜，腰粗了，脸也晒黑了，笑起来无比憨厚，挺喜庆的，招揽了不少顾客。
忽然，一队骑着高头大马，腰间带刀的锦衣人从商行前慢慢路过。
领头的年轻人看了我一眼，和副手的说了几句，离队下马，走到我面前，单膝跪地：“大小姐。”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我毫无心理准备，强压着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绪，往后退了一步，轻声道：“你认错人了。”
年轻人抬头看着我，红了眼眶，嘴唇发抖：“属下没认错，您是大小姐。属下是项府府兵第三营第三队的小河。大小姐去素觉庵清修的时候，属下负责护卫。”
小溪小河小芭蕉小虾米……
我以前给护卫们取名字的时候太过随意，到底谁是谁我根本分不清，于是我摇摇头：“你真的认错人了，项家大小姐已经死了。”丢下一句话，我转身想回商铺。
小河起身追上来，明岳将他拦住：“这位官爷，内子胆小，您有事跟小的说吧。”
小河作势抽刀出鞘，凶神恶煞地威胁：“下贱的东西，滚开！”
明岳吓得高举双手，哇哇大叫：“官爷息怒，有话好好说。”
我停住脚步，回身喊：“小河，不得对姑爷无礼。”
小河立马收刀，低眉顺眼道：“是。”
“你走吧，别挡着我家做生意。”我又下令。
小河再次单膝跪地：“大小姐，几位老夫人已由族中的旁支安顿好，殿下也暂时解除了圈禁，请大小姐再忍耐一些时日。”
说完，他站起身，冲仍举着双手的明岳亮了亮刀：“好好侍奉我家小姐，若是欺辱她，定取尔项上狗头。”
明岳连连点头：“我当然会对我家娘子好，不用大哥你叮嘱的。”
懒得看小河吓人，我转身进了后院。
项家是簪缨世族，我的父兄叔伯全在朝堂中担任要职，我的同族姑母贵为庄肃皇后，母仪天下。而我早在九岁时就与皇后所出的九殿下慕容文周订下婚约，从小由皇后的亲信宫令胡女官教养，只等年岁合适，便与慕容文周成婚，做九王妃。
怎料时局突变，太子因巫蛊之祸被赐死，皇后被打入冷宫，九殿下被圈禁。项家也受到牵连被抄没，男丁全部流放北域极寒之地，女眷全部发卖。我的很多姐妹被卖进了娼馆，我运气好，被林大郎买走做了良家妇，忍辱偷生。
站在屋檐下，伸手接住几片雪花。雪花沾到皮肤，瞬间融化，只在手心留下几颗晶莹剔透水滴。
曾经，我也是像水一样干净纯粹的女孩。还高高在上，去每一个地方都是清水泼街，红毯垫地，浑身不沾染一粒尘埃。
现在的我，只剩一身污秽，不堪入目……
可我又能怎么办呢？大厦倾倒，我一个弱女子，除了偷生还能做什么。
如今就算项氏一族东山再起，也同我这个嫁农夫，做过“典妻”的女人没半点关系了。
“仙女姐姐，怎么站在风口，还穿这么少。”不知道什么时候，明岳走了过来。
他将一件厚厚的朱红色大花棉袄披到我身上：“我托裁缝做的棉袄，你一件，小玲儿一件，原本想今天晚上给你个惊喜，嘿嘿，下雪了，你赶紧穿上吧。”
“多谢。”我道。
“谢什么，你总跟我这么客气。”他挠了挠脑袋，“仙女姐姐，我还以为你是恋爱脑，原来不是啊。你以前家庭环境应该挺好的哈，千金大小姐，怪不得你很有气质呢。我没什么大本事，也许不能让你过上以前的日子，但我会努力让你过得舒坦……”
我打断了他的话：“你已经很好了。”
他一怔，随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真的吗？”
我上前，抬手替他整理了一下略微有些歪的帽子：“你真的很好。”
他的脸红了起来：“那仙女姐姐你别难过了，有些事情不是难过就能解决的。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