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周言速速来见本宫。”
“是。”侍卫领了命,转身匆匆离去。
窗外的海棠树上有几只来回觅食的鸟雀,不时发出几声鸟鸣。
杨玄想起回益都的前一晚,李瑾华在篝火前和他说过的那些话,迟疑了片刻,还是开了口:“殿下有没有想过,或许对她来说,待在西境军营里更好呢?”
这话如同一盆兜头而下的冷水,浇灭了李霖华原本喜悦的心绪,他知道杨玄这话,意有所指。
当年,李瑾华不正是因为心中不满李瑞华去东辰和亲,才赌气留信出走的吗。现在的南离朝局不稳,边疆不定。同样身为公主的李瑾华,以后的命运又是什么?
寻回来,下嫁给陆家,稳固朝局吗?
李霖华向来厌恶这些迂腐的做派。就像三年前,李瑞华以和亲来换取南离与东辰两国之间短暂的和平一样,那时的南离国贫民困,百废待兴,已毫无实力再经历大战。
在懊恼自己治国理政所学尚浅的同时,李霖华也深知,只有借此机会让南离休生养息,从根本上彻底改变那些因循守旧的恶习,使得国富民强,不惧他国来犯,才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这几年来,李霖华一直勤勉不懈,常与太傅魏沧澜等探讨经国治世之策,试图推陈致新。
“瑾儿这几年来一直杳无音讯,母后为此劳心费神,脾性大变,”李霖华忧心忡忡地说:“总得先将她安全寻回才是。”
杨玄点了点头,转头面向窗外,深深吐出一气。
李霖华走到书案前,将手中的信细心地放在书案上。
窗外的那株海棠不久后便会发出崭新的绿芽,开出繁盛娇艳的花。
杨玄轻问:“听闻,殿下近日还在忙于新政一事?”
此话一出,李霖华心中已然知晓杨玄之意,缓缓点了点头。
杨玄迟疑了一瞬,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新政一出,会损害南离多少世家贵族的利益,殿下可考虑好了?”
李霖华回到窗前与杨玄并肩而立,朝窗外远眺着,“如今西境虽无大战,却也常年纷扰不断,北郡近年来对南离也是虎视眈眈。皇姐大义,选择远去东辰和亲,才换来南离现下休生养息的机会,我又怎能放弃。”
杨玄提醒道:“要知道,这背后有多少双眼睛一直在盯着殿下?只要稍稍出现纰漏,那些人便会紧抓不放,伺机在陛下面前参殿下一本。”
“穷极思变,既已决意走上这条路,我又何尝不知前路道阻且难,”李霖华眼眸微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道:“年前我已在朝会上提过新政一事,只是如你所言,反响并不如愿。待过几日重修后,我会寻个时机再次上奏。”
杨玄看了李霖华一眼欲言又止。万千忧言劝语终是化为一气,深深地吐了出来,然后抬眼望向了远处。
天际的乌云层层逼近,逐渐吞噬了稀薄的日光,即将迎来一场润物的春雨。
“要下雨了,”李霖华举目远望,看着缓缓被风吹动的云层,声音温和而坚毅,“风雨迟早要来,总要有人第一个站出去面对,要想强国就必须要做出改变。”
“南离,需要一个全新的开始。”
一瞬间,这话像是狠狠地击中了杨玄心中那个颓陈的东西。若是三年前,若自己不曾对这个朝堂失望,大概也会与李霖华一同追寻鸿鹄志,为南离挑灯议策,共抵国忧。
但也仅仅是触动了那么一瞬。
杨玄侧头看向李霖华,恍惚间,似是又看见了曾经那个与他共同论道经邦的少年。眼前这人,仍在坚持不懈地固守着他身为储君的本分,如今两人虽并肩而立,但这条路却只剩李霖华一个人在坚毅地往前走。
“那便预祝殿下,功成事遂。”
李霖华回过头,迎上了杨玄的目光,相视一笑,“借你吉言。”
正在海棠树枝间觅食的鸟雀像是突然受到惊吓一般,群起飞之,斑斑点点地消失在灰暗的天际中。
“过完正月,我便要离开了,”杨玄望着群雀飞离的方向,缓声开口:“你知道这益都城,我是一天也不想待的。我已向陛下请命南下巡查,此次前去少则月余,多则半载。”
看着昔日好友不断用逃避的方式来折腾着自己,沉浸在过去的执念中不愿跨出,李霖华心中又何尝不曾为他忧心。
但人心中的结,只有自己能解。
“你这几年虽身在朝堂,心却在野,总寻着机会往外跑,连年节也不在益都,”李霖华温声嘱咐道:“出门在外,一路珍重。咱们也好久不曾一起喝酒了,待你巡查归来后寻个空闲,咱们再在杏雨梨云里大醉一场。”
杨玄笑应道:“一言为定。”
杨玄离开后,一名持剑侍卫便快步走进了书房内,高高束起的马尾随着他快速的步伐晃动,一身黑色劲装衬得他身形修长,容姿清俊。
“殿下。”周言恭谨地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