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庆堂外的台阶下,两个小厮张崖和武沼顶着个大太阳,面对面垂首而立,黝黑的面皮晒成黑红色,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落。
顺子笑嘻嘻跑来,张口便嚷嚷,“两位哥哥!”
张崖和武沼登时吓得皱着脸,食指抵在嘴前嘘声不断,招手让顺子走近些道:“兄弟,大总管和两位刘管事都在屋呢,你可小点儿声!”
顺子装出一副被吓到的模样,滴溜溜的眼珠瞪着,悄声地从怀里掏出个羊皮酒壶来塞给张崖。
张崖哪里敢接,武沼也连声念着使不得,直到顺子拔掉塞子送到他们鼻下闻了闻,才知道里边装的是加了冰块的清水,两人千恩万谢地接过,分着咕嘟咕嘟几口咽下,丝丝凉意直钻心底。
顺子像变戏法一样,又从身上翻出个羊皮酒壶来,抻长脖子向荣庆堂里张望,想假装不经意再弄出点动静来。
事情出奇的顺利,耳房的大门开启,于裂沉着脸,冷眼瞟着张崖与武沼,吓得二人忙垂首侍立,不敢做声。
紧接着视线落在顺子脸上,微微泛白的长眉簇起。
顺子这些天与王府的管事及小厮们打成一片,却极少在于裂面前出现,他常听王府中人议论这位年过五旬的大总管疑心颇重,担心被他看穿,加之以他的身份,高攀王府的总管,难免让人觉得别有用心。
因而于裂只是觉得他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身旁的刘丁拱手,“总管,他是苏世子身边的小厮顺子。”转头又问顺子道:“你怎么跑这来了,你家世子呢?”
顺子嬉笑着摸了摸脑后,爆豆似的道:“我家世子爬到阁楼屋顶上看风景去了,说那上面能看见整片王府的花园,嫌我烦,不让我跟着。”
他把手里的羊皮酒壶向于裂身前让了让,“大总管好,天热,您老来点冰水?”
于裂深知衍王有意拉拢苏天寿为他所用,对定远侯府的人通常都会礼让三分,面色和缓了些,抬手挡开,“不了,我还有差事。”
刘卯紧跟着叮嘱顺子道:“你一边玩儿去,别在这闹腾。”
“嗯嗯嗯!”顺子点头如捣蒜,拔去塞子咕咚咚地灌下几口冰水,转着圈连蹦带跳地跑开,滴溜溜的眼珠始终留意着于裂的神色,却未见到他有半点异样,带着刘丁和刘卯朝南边去了。
顺子百般不解,心道莫不是他和主人都猜错了,毒药根本没在阁楼里?那这么多天岂不是白忙活了!
他仿佛泄了气的皮球般靠在树上,仰头将酒壶里的冰水一饮而尽,再回头时却见于裂脚下突然顿住,看起来神色凝重,忙躲在树后,蹲下身子屏气凝神。
只见于裂侧过脸吩咐刘丁几句,刘丁诧异地与刘卯对视一眼,转回身朝东北边疾步而去。
事情反转的太快,顺子惊喜地把酒壶往怀里一塞,远远地跟在刘丁身后一路小跑。
王府内院的东北角一片寂静,只有东阁楼孤零零地立着,刘丁仰头向上望,上下两层的大门都好端端地锁着,二层回廊上空空如也,楼下的空地上更是连个人影都没有。
向北穿过花园的拱门,听仆妇说苏景玉一直在流芳亭里歇着,吩咐她好生伺候,向于裂复命去了。
流芳亭里,苏景玉低着头负手而立,漆黑的靴尖踢着一片银杏叶子掉落在曲水流觞之中,看着它顺着水流渐渐飘远。
听见顺子的脚步声转头,见他一脸兴奋的神色跟着扬了扬唇角,等着他开口。
顺子一步跃到苏景玉身边,踩的水花飞溅,瞟了眼四周,压低声音兴冲冲道:“世子啊,适才我只对于裂说起您在阁楼,没说东西哪一座,他却只命掌管东阁楼的刘丁前去查探,您这招可真灵!”
东阁楼,这倒能省下不少时间。
苏景玉抬眼,幽黑的双眸望向东边层层树木之后的阁楼飞檐,撩起被水流浸湿的纱袍前摆抖了抖,正色吩咐顺子:“你继续盯着于裂,不必跟着我,我去去就回。”
香雪居。
陈勉通身藏蓝色对襟锦袍,腰间未有任何配饰,看起来不像寻常贵公子那样张扬,却自带一股清贵内敛的气韵。
听着焦侧妃夸赞林玉瑶端庄秀雅,才华出众,面上勉强维持着得体的神色,实则早已意兴阑珊。
上次在衍王府初见苏景玉,对他的博学广识颇为欣赏,听说焦侧妃今日也邀请了他,本想着同他再高谈阔论一番,却没想到侧妃今日请他来府中的目的在此。
焦氏请示焦侧妃,叫仆妇去找女儿回来同他见上一面,陈勉生就一身傲骨,被盯着品头论足了半天难免有些不快,提出要去花园走走,想随便转上一圈就借口还有事,尽快离开衍王府。
焦氏对陈勉的谈吐容貌都很满意,以为他不愿在长辈面前,想去花园里与林玉瑶单独见见,心道这次是堂妹亲自张罗的小聚,让女儿与他单独相见也不算坏了规矩,欣然答应。
陈勉向北步入花园,不愿碰到焦侧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