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不经意间,一眼望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他就站在不远处点缀着鲜花绸缎的七夕桥上,身段、容貌犹如鹤立鸡群。而柳媚珠并非是为男子这张出众的相貌而心折,而是因为这张脸——同许淙山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分毫不差!
而或许是柳媚珠太过激动,以至于习惯被人凝视的许纵都感受到了她如有实质的视线,他偏过头,对上那个少女专注而炙热的眼睛。
与他对视,少女不仅没有羞愧躲闪,反倒眼睛更亮了,像两颗天上的小星子儿。
又一个浅薄的好色之徒。
许纵蹙起眉,脸上的烦厌一闪而过。他低斥一句:“不知廉耻。”
之后的事呢?之后……
“究竟是什么美梦?娘子方才又在喊‘许从善’又喊‘等你许久’之类的话,想必是想三郎君了罢!娘子别憋在被子里了,快与奴婢仔细说道说道!”
松萝同她嬉闹起来,柳媚珠又一回被她连珠炮似的话拉回现实,她一听松萝说自己梦话里竟然脱口喊了名,眉心反倒有鬼似的跳了两下。
因为她唤的并非“许从善”,而是“许淙山”。
她把这点心虚掩盖过去,佯装要去挠松萝咯吱窝:“好啊,你竟然打趣我!”
许纵,字从善,与淙山发音近似,“善”与“山”说得口齿含糊些,听在别人耳朵里差不了多少。
没错,柳媚珠还是如愿嫁给了许纵。她一门心思认准了许纵定然与许琮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尽管许纵除了相貌与姓名,几乎与许淙山再无相似之处,他也并没有前世的记忆,且直到现在都不满这门婚事。
想起许纵出差未归,柳媚珠打闹的心思淡了很多。
她从床榻上起身,另一个贴身侍女木荷赶巧从小厨房端着午膳进门。木荷心思细腻,见柳媚珠面容忧郁,心知这是又心系三郎君的事。
她一面为柳媚珠布菜,一面宽慰道:“娘子放宽心,三郎君向来是一言九鼎的人,既然捎来的书信中写了今日归家,且又是娘子的生辰,定然不会食言。”
许纵行三,上头还有一嫡一庶两个兄长,因而家里都习惯称他三郎君。他这个月因公务出差,柳媚珠给他寄过去七封长信,几乎隔三四天一封,却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对面半个字的回复。
他向来如此。柳媚珠早习惯了许纵的冷落,只是难免会有些难过。
可前几日许纵却破天荒回了信,内容很简短,“六月丁亥归”,即六月二十四日回来。寥寥几个字笔势沉着凌厉,宛如许纵一贯的性情。
柳媚珠得了信,和几个丫鬟在屋里很是欢天喜地了一阵子,就连早上天不亮就得去公婆那儿问安伺候、挨几句“不开花结果”之类的挖苦都觉得没那么难熬了。说起来真可怜,柳媚珠居然有天会为短短五个字高兴成这样。
可没办法,柳媚珠有时胡思乱想,是不是前世让许淙山追了三年自己才开窍,所以为了惩罚自己,这辈子的许纵才会对她这么坏?
桌上菜色丰富,她却没什么胃口。本来为了给许纵接风洗尘,她又是今日生辰,两件喜事撞一块儿了,昨日仔细嘱咐了膳房精心准备了这一席。
可人到午时了还没回来,期待落空,一个人面对这么一大桌子,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柳媚珠不肯放弃,拿手指头戳近前的小碟,像是在自说自话:“再等等吧,万一一会儿就到了,三郎饿得前胸贴后背,我一个人吃得肚子溜圆多不好。”
木荷与松萝对视一眼,见状也只好叹口气:“准是路上耽搁了。”
她们这个主子,别的事儿上都极好说话,眨眨眼笑呵呵就过去了,万事都不太放心上,唯独在三郎君身上吃尽了苦头、撞破了南墙也不肯回头。
柳媚珠魂不守舍地撑着脑袋,眼睛时不时往门口瞟,像是不愿意错过任何他回来的可能。
直到饭菜热了第三回,她等得心口越来越凉,安静的院子外总算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两个丫鬟还没反应过来,柳媚珠猛地站起来,像只蝴蝶似的飞出去,宽大的裙摆荡成一朵潋滟的浪花。她跑到院中,便见许纵抬脚迈了进来。
君子正衣冠,虽然骑了一路马,她却没有显出半点风尘仆仆的疲态。
许纵五官俊朗,头戴玉冠,身着玄青圆领袍,腰束鎏金蹀躞带,脚蹬祥云乌皮靴,行动间山峙渊渟,正是一个再俊美不过的郎君。
他一进院门,众人便觉得光映照人,似乎院子也被亮起来了。
“夫……”
柳媚珠提着裙摆,一声甜甜的夫君还没叫出口,却见许纵回过身,虚虚扶着身旁戴帷帽的女子的手臂跨过门槛,低声提醒道:“小心。”
虽看不清面容,可女子姿态弱柳如风,另一只手搭在微凸的肚子上,看孕相,至少三个月有余。
柳媚珠愣愣站在原地,方才还微红的脸颊顿时变得一片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