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抵达杭州治所钱塘时已近午夜,顾兰芷先去总号附近的客栈投宿,等第二日再去拜见沈宏。陆先生和赵经在此地都有私宅,便各自回家安歇。
第二日,顾兰芷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让青蚨伺候着梳妆打扮后,又让客栈准备了几道精致的菜肴,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才动身去沈宏府上。
到了沈宏府上,却被管家告知沈宏正在午睡。
“顾娘子,要不先去偏厅用些茶点。你也知道的,老爷每日中午都要在书房小憩,你怎么还在这个时候来啦?”管家是个和善的人,对顾兰芷很是熟识,说起话来也不见外。
顾兰芷似乎早有准备,看神情并不惊讶,口中仍笑道:“许久没回来,倒把东家这个习惯忘了,我就在书房外面等等吧。”
“天也凉了,还是去偏厅等吧。”管家看她身上的衣物似乎有些单薄。
“无碍的,我也不是客人,就是一个小辈,倒去厅上坐着等,显得不恭敬。”
管家见她坚持,便不再勉强,自去忙了。
顾兰芷独自站在书房外的廊下等着。
天空灰蒙蒙的,一阵风吹过,庭院里的银杏树又扑簌簌地落下几片叶子,顾兰芷不禁抖了一下。她今日只穿了一身湖蓝色襦裙,外面搭了件半臂,还是夏天的料子,并不保暖。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书房里隐约传出动静,守在书房外的婢女赶忙掀帘进去。
少倾,一个婢女出来传话,说老爷请顾兰芷进去。
一进书房,就闻到一股中药味,来不及多想,见沈宏已经穿戴齐整坐在书案后,婢女正伺候他喝汤药,顾兰芷赶紧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她悄悄打量沈宏,看气色还好,也不知这喝的是什么药。
沈宏皱眉喝完汤药,漱了口,又用婢女递上的热帕子敷了面,一切停当后,才看向顾兰芷。
“听说你早就来了,怎么不让人唤醒我?大冷天儿的还在外面站着。”
顾兰芷见他终于跟自己说话,赶紧殷勤地走进两步,笑道:“怎么敢扰了您午睡?这天儿还好,站一会儿有什么打紧的。”
沈宏见她虽这样说,但是小脸儿煞白煞白的,想来是冻着了,语气也不由温和,“什么时节了还穿这么单薄?”不等顾兰芷答话,他冲一旁的婢女道,“给顾娘子上杯热茶。”
顾兰芷眉开眼笑道:“从扬州走时,天气还好,没想到钱塘这边阴着天。”
“嗯,待会儿去夫人那边,找件披风吧。”
“是。”
婢女端着托盘回来,顾兰芷自取了托盘上的茶盏,一阵暖意从指尖传来。
“坐吧。”
顾兰芷福了福,在一旁坐了,低头呷了口热茶,顿觉通体温暖。
“扬州那边的生意还好?”沈宏突然问道。
顾兰芷赶忙正色回道:“生意都还好,只是前几个月扬州遭了水灾,对生意多少有些影响。不过近来随着民生复苏,各项生意也回归正轨。离年终还有些日子,大家都铆足劲儿在年底之前完成既定的目标。”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前几个月给江都县衙借了笔银子,当时江都县灾情紧急,江都县的方县令与我略有些私交,便找到我了,我也就不好拒绝。金额不算大,三万两,他原是要借五万两,但是依着咱们钱庄的规矩,五万两要经总号同意,这一来一回又得好几天,事急从权,我便建议他先借三万两应急。我想着既然已经帮了这忙,索性帮到底,便只收了一成利。原想着下回来总号,再跟您详细汇报这件事,没想到……”
沈宏一直安静地听她汇报,中间没有打断,此时说道:“这事上午陆先生已经来禀过了。起初听说下面有人议论,我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便也没当回事。只是后来越传越离谱,我就不好当不知道了。派陆先生去,就是要以正视听,还你个清白。”他停下呷了口茶,继续语重心长道,“你毕竟是个女子,前些年年纪小倒没什么,现在也大了……”
“我当然知道您的爱护之心,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所作所为都经得起查。”
“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品我自然信得过。”沈宏叹口气道,“你也知道,我膝下只有睦儿一子,待我百年后,宏盛钱庄只能交到他手里。许是真的老了,近来时常想起这些,越发忧虑,以致夜不能寐。郎中给开了些安神助眠的药,也不见什么效果。”说罢又叹口气。
说着扬州的生意,怎么又扯到少东家了?顾兰芷虽不甚明白,但仍劝慰道:“您春秋鼎盛,身体康健,想这些还早呢。况且少东家天性聪慧,跟在您身边学习,假以时日定然能够学有所成。就算真到了那一天,还有我们这些人辅佐他,何至于忧思至此。”
“到时候你还能辅佐睦儿?”
“当然啦!”
沈宏大笑道:“那个时候你应该已经嫁人了,每日相夫教子,如何还能辅佐睦儿呀。”
顾兰芷闻言一愣,旋即笑道:“才不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