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西沉,白日在田间劳作了一天的农人们纷纷荷锄而归,各家各户都冒起了炊烟。
田家的厨房里弥漫着鱼汤的鲜香,这是田大特意嘱咐妻子做的。
白天田大离了凤栖梧,刚刚出城,就碰到正要进城的鱼贩。田大陡然想起青梗喜欢吃鱼,过去家里穷,只有逢年过节时才能买条鱼吃。
田大难得有了一点感伤,心想,今日便给女儿买条鱼吧。看看鱼贩担子上挑的木桶,有黑鱼、鲤鱼、鲈鱼和鲫鱼,大小不一,种类倒也丰富。
鱼贩问他想怎么吃,清蒸、红烧还是做汤?清蒸首选鲈鱼,红烧可选鲤鱼,黑鱼肉质鲜嫩,怎么做都好吃。至于鲫鱼,刺太多,还是做汤最宜。
田大问了价格,还是决定买最便宜的鲫鱼,既能喝汤,又能吃肉,青梗肯定满足。
鱼贩便抓了条最大的鲫鱼,田大赶忙制止,让换成最小的那条。心想,这些日子儿子的口味早就让大鱼大肉养刁了,自是看不上这鲫鱼汤,这汤做了也就是给青梗,还方便下蒙汗药,买大鱼也是浪费,这条小鱼正合适。
田妻便用这条小鲫鱼做了一盅鱼汤,加的水不多,再加上煮的时间长,汤汁倒也奶白浓醇,上面飘着几根葱丝。
晚饭时,石墩果然没有要喝这加了“佐料”的鱼汤,青梗依旧呆呆的,也不会自己吃饭。田妻虽然仍不想面对女儿,但也只能喂她喝。
青梗只喝了两三口,便不愿再喝。田妻便喂她吃了几口自家腌的酸萝卜,想着给她开开胃,待会儿好多喝点汤。
谁知没一会儿,青梗的眼皮便沉沉地睁不开了,然后脑袋一沉便趴在食案上睡着了。
田大见状,心下吃惊,这蒙汗药的药效竟这般强!
石墩也吃了一惊,忙道,“青梗怎么了?”
“你妹妹在外面肯定吃不好睡不好,这是累极了,让她睡吧。”田大低声道,起身把青梗抱进里屋去了。
二更时分,石墩已经沉睡,只有田大和妻子还在等候。
有人敲门。
田大赶紧起身开门,门外站着一个黑衣短打的高大汉子,蓄着一脸浓黑的大胡子。
还没等田大说话,大胡子就粗声粗气道,“女娃在哪?”
田大被这大胡子的气势所震慑,点头哈腰小声问:“您是凤栖梧……”
还没等他问完,大胡子就不耐烦道,“赶紧的,别废话!某后半夜还要去别家呢!”
“是是!”田大再不敢多问,赶忙进里屋把沉睡的青梗抱出来交给大胡子。
大胡子接过青梗,皱眉抱怨道,“什么女娃这么沉!”说罢,转身便快速地大踏步离开。
田大和妻子面面相觑,原来买卖人口这般干脆利落,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送走了青梗,田大和妻子都沉默良久,毕竟已经卖过一次,这次倒也没有那么难受,两人相顾无言,便也回房睡觉去了。
咚咚咚!咚咚咚!
田大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睁开眼发现屋内一片漆黑。估摸着时间,应该才睡着没多久。他汲了鞋子,摸黑去桌案边用火折子点亮案上的油灯。
“谁呀?”田妻也被吵醒了,嗓音喑哑道。
“不知道,我去看看。”
咚咚咚!咚咚咚!
“来啦来啦!”田大一边走着一边压低声音应着,“都什么时辰了,让不让人睡觉。”
田大打开门,还没看清来者是何人,对方就劈头盖脸一阵数落,“你怎么回事啊!说好了晚间来接人,敲了这么半天才开,你是睡死过去啦!”
原本还脑袋昏沉的田大,此时也清醒了些,揉揉迷蒙的双眼,定睛看看门外的人,竟是白日里见过面的,那凤栖梧的管事!
“和管事,怎么是你?!”田大吃惊道。
“你是睡昏头了,说好今夜来接人呀!”和管事愤愤道,心里直呼倒霉。原本负责接人的几个护院一起耍钱吃酒,酩酊大醉。这活儿又不能随随便便指派给旁人,再加上青梗这小妮子逃跑过,老鸨便让他亲自来接人。“赶紧的,把人带出来。”和管事不耐烦道。
田大险些以为自己在做梦,又来接人?
“你发什么呆?快把人带出来呀,别耽误老子回去睡觉!”和管事越发生气。
田大终于彻底清醒,满脸疑惑道,“前半夜你们不是把青梗带走了吗?”
和管事闻言,再也忍不了,一把抓住田大的衣襟,厉声喝道,“你他娘的说什么胡话呢?耍老子玩?”
田大吓得两腿发软,颤声道,“前半夜青梗是被你们派的人接走了呀,一个满脸大胡子的汉子。”眼看和管事又要发作,赶忙又加上一句,“我家婆娘也看见了,不信你问她。”
田妻听见动静,也披了外衣出来看。原本瑟缩在角落,听见丈夫提到自己,便壮起胆子走到门边,嗫嚅道,“是真的,一个满脸大胡子的汉子